丁香點了點頭。
「窗台上放的冰塊我扔到井裡,這會兒應該已經融了。財神像我拿到後邊那條街給燒毀了,看著燒完才回來的,放心吧。」
不大一會兒,孟如意扶著金治財回來,他腳步虛浮,就像是一顆心被懸得高高的,又猛然斷了那根懸著線掉下來,臉上帶著情緒大起大落之後的疲憊。
「寶貝還在那,好好地擺著呢,好好的。」
我陪著笑,語氣輕鬆。
「就說嘛,金老闆您那寶貝,誰能輕易動得了呢,你這是太緊張了,才疑神疑鬼的。」
孟如意微微撅著嘴,故意把臉偏過去,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我就說,都是最近在那堂子裡頭泡著,讓堂子裡的姑娘掏空了身子弄的。怕不是還吃了些大煙膏子,弄的這一天人不人鬼不鬼的!」
金治財一聽趕緊否認:「我能不知道大煙吃不得麼!我沒有,絕對沒有!」
「沒有就沒有,你急什麼!」
我笑著把身子讓開了一點,露出了剛才被我擋著的神像。
金治財一眼,忽然指著我背後的財神,面露驚恐:「這這這……」
財神的右眼裡,忽然流下了血紅色的眼淚!
我和孟如意都笑嘻嘻的,就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似的,哪怕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依然兩臉渾然不覺。
金治財嚇得倒頭就拜,趴在地上連磕了十餘個響頭,都不敢抬眼。
「怎麼了,金老闆?」
金治財面如土色。
「你……你們都沒有看到,財神……財神流淚了……血淚啊!」
「沒有啊!」
我和孟如意異口同聲。
金治財小心翼翼地再抬眼,異狀早已經消失,屋裡供著的財神滿臉帶笑,一臉的慈眉善目。
哪還有什麼血淚?
孟如意疑惑地問:「老金,你剛才說看到財神流了血淚?」
金治財都快瘋了,做生意的人,最怕這個。
他雙手捂著臉,說不出話來。
我和孟如意交換了一個眼神。
孟如意安撫地拍著他的背,「連日來你總說看見的東西不是財神有問題,就是海玉葡萄杯碎了,該不會……不會是這寶貝上頭有什麼問題,是神明在提醒你吧?」
金治財沉默了片刻,說不出話來。
我於是告辭出去,讓孟如意扶他進去休息。
上了冷旭的馬車,車帘子拉上,我才從袖子裡摸出一條手帕來,搓了兩下,用力抖了抖。
手帕上面,沾著些許紅蠟油,已經冷卻凝固成了塊,捏碎了抖一抖,就掉了。
剛才那財神眼裡流出的紅淚,是我提前往財神帽子上的一個紅色裝飾珠子上放了一塊紅蠟塊。
先前屋裡子裡燒炭火盆,蠟塊藏在紅色的珠子上也不顯。
剛才我特意把火盆擺在了財神旁邊,這麼一烤,紅蠟融化了,那顆紅珠子剛好就挨著財神的眼角邊上,看著就好像眼流血淚似的。
趁著金治財連著磕頭不敢抬眼的時間裡,我飛快地拿帕子把融化的紅蠟給擦去了,所以他再看時,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他這人最信這些,剛才那一下給他嚇得不輕,也不敢馬上湊近去細看。
我吩咐丁香:「明兒你抽空再去找一趟黎老頭,讓他去跟金治財喝杯茶,順便提一提想買海獸葡萄杯的事。」
丁香眉開眼笑的,「是,夫人。」
她想了想又問:「不過夫人,一開始您為什麼沒打算直接找孟姨娘?」
我忽然覺得氣悶,撩起車簾看了一眼外面。
「我本來沒打算這麼嚇唬他的,我只想著給他一點心理暗示,讓他覺得兆頭不好,順水推舟把寶貝賣了就也算了。但是如意對他一往情深,他這麼不珍惜,嚇嚇他也好!」
丁香使勁點頭:「嚇得好!有幾個臭錢,就不把咱們當人!夫人這段時間沒拿東西過去,他就也沒找夫人,我看他肯定偷偷去找那個黎老頭商議過了,不想讓夫人多賺錢!」
我豈能不知道,我幫金治財拿下黎老頭這個大客戶,黎老頭當場說以後從他手上收貨,都得我親自掌眼。
可明明當時拿下這個客戶的時候金治財樂得眉不見眼,這段時間卻除了我自己出的貨以外,金治財再沒叫我。
他開著偌大的一個古玩店,分店都有好幾家,手上的好東西肯定比我多。
黎老頭又說自己不久就要打道回府,顯然他是想要的東西都買得差不多了。
這裡頭,肯定還有事!
但我不想把金治財給得罪狠了,畢竟我手上沒什麼客源,還得靠著他出貨。
這事,我也就只得先佯裝不知。
第二天丁香去找了一趟黎老頭,回來的時候眉開眼笑的。
她從袖子裡摸出一串錢給我。
「那老頭聽說事情已經辦妥了,樂得當場就笑個不停,還給了我一串賞錢!」
這邊把黎老頭買杯的事給解決了,那邊我就又去找了章開印。
我現在手上還有兩千多個大洋,又去找他挑了兩件拿得出手的寶貝,轉頭讓冷旭駕著馬車把黎老頭接過來,就說是我在家備了薄宴,請他吃飯。
等他一下車,不用問,我就知道他貨已經得手了。
看他這滿臉的喜色,我上前去作揖唱喏。
「恭喜老先生,喜獲至寶。」
黎老頭哈哈一笑,昂首挺胸地走進來,「還得多謝賢弟安排。前番我也打聽了好幾回,說是他家鎮店之寶,我出到八萬大洋,他都不肯賣!這回他居然只要六萬大洋,他就賣給我了!」
我笑著引他進屋。
我讓丁香去買了些好酒好菜,丁香又下廚燒了幾樣拿手菜和小白菜,熱情款待了黎老頭。
在飯桌上,我先詢問了他一些閩州風土人情等,聊得很暢快。
酒足飯飽了,丁香給端上香茶。
「老先生且喝茶,順便賞玩一下我搜羅的幾樣寶貝。不能跟金老闆的鎮店之寶比,不過,也值得一看。」
我把從章開印那兒得來的兩樣東西,加上孟如意的其中三樣,一併拿出來給他看。
黎老頭一樣一樣地看下去。
「年代倒不算久遠,但東西很別致。我家主人正想要一隻稱心的鼻煙壺,買了好幾隻,都嫌不夠精緻,可巧你這裡倒有一隻,我瞧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