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勝夜殺故友,沒有立刻產生什麼影響。
除了事發深夜外,更因為第二天陳縣有大事發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翌日清晨,太陽剛從東邊冒頭。
陳縣城外便有大軍集結。
整整一萬兵卒在此聚集,加上聽聞假王出征前來圍觀的陳縣居民,遙遙望去,只見人影密密麻麻,皆是人頭攢動。
如今義軍既稱王立國,又得蔡賜等舊楚貴族幫助,一切行事都要有規矩,遣將出征也自有相應儀式。
陳勝頭戴王冠,身居華服,站在搭建好的高台上,手中握著斧鉞。
「暴秦無道,殘虐天下,不穀奮起義兵,拯救萬民。今河南之地已徇,河北尚為秦虜。不穀今命假王吳廣,率兵北征,以救燕趙之民,特賜斧鉞,節制諸軍!」
「臣吳廣定遵王命,廓清河北之秦賊,張我大楚!」
一番洪亮的對話後。
陳勝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高舉的斧鉞以及代表兵權的虎符放到吳廣手中。
有此物件,吳廣便可名正言順的攻略河北,對手下所有人都掌握生殺之權。
「河北之事便交給你了。」
「大王放心。」
兩人低聲交談。
吳廣轉身,對著台下上萬士卒,舉起手中斧鉞。
「二三子,隨我北征,誅滅暴秦!」
聲音落下。
台下阿牛高聲大叫:「吾等願隨吳王北征,誅滅暴秦,張我大楚!!」
「誅滅暴秦,張我大楚!」
上萬人齊聲高呼,聲音直衝雲霄,這般雄渾氣勢驚起飛鳥無數。
周圍觀看此景的陳縣居民也都受到情緒感染,一個個熱血澎湃,跟著將士們舉臂高呼。
唯有一人站在台下,看著這一幕不僅沒有絲毫興奮與喜意,反而眼睛有些發紅。
「站在台上的本該是我!」
武臣咬牙切齒,心頭十分不忿。
明明是他和陳餘、張耳設下的計劃,但因為在殿上說話慢了一截,就被吳廣搶了去。
志在必得的好差事落到他人手中,連張耳、陳餘兩個友人也要跟著吳廣北上,武臣心頭哪能舒服的起來。
這幾日他就連睡覺都在想著這事,越想越氣不過。
可吳廣身份太高,不是他武臣能比,表面上連怨言都不敢說,只能在心中生著悶氣。
「北上我爭不過你吳廣,那我就請阿勝封我為將軍,去西邊攻秦。」
「當今西邊形勢更好,等我與周章、伍徐一起打進關中,捉了二世皇帝,功勞定不比你吳廣差!」
武臣打量著台上手持斧鉞威風凜凜的假王吳廣,眼中露出堅毅之色。
……
出征軍禮完成,吳廣率大軍正式開拔北上。
經過特意挑選,除了三千陽夏子弟外,其餘七千士卒皆是精壯之徒,不說在戰場上表現如何,光這列陣行軍就有一股威武之氣。
旌旗如雲,矛戟如林。
當頭的是葛嬰和阿牛率領的三千先鋒。
之後間隔十餘里是吳廣親自統率的六千主力。
再往後則是羅雲的一千後軍,負責押運輜重器械,以及護送家屬緩行。
這一次北上,吳廣除了新婚妻子舒姣外,就連文姬母女也一併帶走。
本來這事吳伯夫妻是反對的。
「萱兒年幼,文姬又是女子,此去北方千里之遙,萬一不服水土怎麼辦?她們母女還是跟著我們留在陳縣好了,此地繁華似錦,在這裡享受富貴生活不好嗎?」
吳廣沒有多辯解,將此事的選擇權交給了文姬。
如果文姬母女此時不願跟著他離開,那等後續定下趙地後再托舒勛派人護送北上也是可以。
這也是吳廣為阿牛、毋死等親信將領的親人所做的打算。
只是越往後拖變數越大,不僅憑添幾分危險,還不一定順利。
或是感受到吳廣的意思,文姬略微思考後,應了下來:「弟妹北上,在異鄉難免會孤獨,我與萱兒陪同也是樂事一件。至於水土不服,軍中既有醫者,倒也不俱。」
母女二人答應北上與舒姣作伴,這讓吳廣鬆了口氣,至少自己不用在河北擔憂她們的安危了。
至於在陳縣享樂的吳伯夫妻,吳廣只能拜託舒勛照顧,後續看情況能否想到辦法將他們也弄到北方去。。
有這些安排,吳廣便再無擔心之處,所有的心神都放到未來的戰事上。
他統率大軍從陳縣出發,準備沿著鴻溝一路北上,經大梁、長垣等地抵達大河南岸的白馬津,然後在彼處渡過河水,進入趙地。
戰車滾滾前行,吳廣立於其上,側望東方。
「可惜時間不足,否則繞道從泗水郡的沛縣北上,說不得能把劉邦和其鄉黨一起收編了。」
吳廣感嘆一聲,當然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沛縣太遠了。
從那邊繞行得多走幾百上千里的路程,而吳廣現在正是要抓緊時間搶渡大河,在其他人起事前搶下燕趙之地,自不可能浪費時間去做這種事情。
「如今是元年八月,也不知劉邦、項羽在做什麼,有沒有舉旗造反?」
……
泗水郡沛縣,縣寺。
「陳勝復楚稱王,兵威正盛,今留縣、蕭縣之徒皆殺其長吏以應陳勝。我欲舉旗反秦,以響應陳勝,爾等以為如何?」
沛令面色肅然,盯著屋中眾吏。
他的話引起一片譁然。
縣令居然要舉旗造反了?
不過想想也是正常,陳勝稱王之後,各郡縣皆有人揭竿而起殺官響應,如果沛令不及時轉投的話,說不定下一個掉腦袋的就是他。
就在此時,屋中有人叫道:「此事不可。」
沛令神色微變,盯著那人道:「蕭何,難道你不願隨我反秦,投了楚國?」
出聲反對之人,正是沛縣主吏掾蕭何。
蕭何搖頭道:「非我不願反秦,而是縣君身為秦吏,平日以刑法酷刑懲治黔首,今欲率沛縣子弟背秦附楚,恐眾人不聽啊。」
沛令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蕭何說得是實情,他這個縣令是秦人,這幾年主政沛縣,不知與多少楚人結下了仇恨。現在這情況人家不殺他就好了,真會聽他的命令嗎?
沛令低語道:「那該如何是好?」
蕭何轉頭看向旁側一人。
那人會意,大聲道:「之前曾有沛人服役逃亡,隱匿於外,人數足有幾百。縣君不如赦免其罪,將他們召集起來,如此便可得數百之眾。以此數百人為軍,挾沛縣子弟,則無人敢不聽。」
沛令一聽,覺得有些道理,便道:「既如此,那此事便由你曹參來安排。」
「唯,我必為縣君召彼輩歸來。」
曹參拱手應下。
他轉頭,與蕭何對視一眼。
兩人皆露出笑容。
劉季,可以回來了。
……
會稽郡,吳縣。
一個身高八尺,體型魁梧的年輕人大步走入堂中。
「陳勝、吳廣皆氓隸之輩,竟敢打著大父的名義起事,占據陳縣稱王建國,如此行徑何其可惡,真不將我項氏放在眼中!」
項羽對屋中人低吼:「叔父,不能再等了!我聽聞江西多有人殺官造反,吾等不如現在就殺入郡府斬了殷通,舉江東而反。讓天下人都知道,項氏的子孫在這裡!」
項梁坐於案後,搖頭道:「江西之反,在於陳勝遣將出兵,攻略各縣,故而多有應者。可這江東之地秦人勢力尚厚,諸輩皆在觀望,郡守殷通更多有防備,府中常蓄兵卒。吾等此時不可輕動,再等一等吧。」
「等一個能一擊得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