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公,我此來一是為了押運這些輻重,二來是有要事必須親自告知大王。」
周殷回了一句。
范增愣了下,追問道:「是什麼事情需要你周將軍親自告知,派一使者不行嗎?」
周殷打量了四周一眼,壓低聲音道:「范公,唐將李良和韓軍已經快打到長平了,陽城、寢縣等地更是暴亂四起,我楚國形勢現在十分危險。」」
「左尹怕這消息泄露出去後會引起將士和黔首恐慌,故秘而不發。他怕其他人前來送信有泄露之危,剛好運送冬衣輻重需要有人率軍護衛,左尹便讓我親來與大王訴說。」
這時項羽聽說率軍前來的將領是周殷,讓人召他前去相見。
周殷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范增在原地愣了一會兒。
唐韓聯軍自西邊攻來,陳地諸城出現暴亂,這事情確實很緊急,可寫在密信上派一使者前來告知,豈不比你周殷率軍來要快得多嗎?
有問題!
而且周殷還說這是項纏的主意。
「這周殷也是個沒腦子的,這偌大的楚營,怎得就找不到和我一般的聰明人!」
范增低聲罵了一句,黑著一張臉往楚王大帳走去,步伐極快,帶著怒氣這模樣落在不遠處的楚卒眼中,紛紛感嘆令尹真是老當益壯,走路都帶風。
范增氣洶洶走到王帳附近,看到項莊帶人守在附近,他神色微動,腳步停了下來。
「阿莊,你過來。」
項莊受寵若驚,問道「令尹,不知叫莊有何要事?」
范增低聲道:「你是大王所命護軍,掌監察護衛之事,你且派人去監視軍中一人。」
「令尹所言何人?」
等項莊聽到那人名字,臉色變了下,低聲道:「他是我項氏子弟,應該不會在這種時候對大王不利吧。令尹會不會多慮了?」
范增哼道:「以防萬一罷了,沒有問題最好,若真有問題也可及時發現,不至於影響大事。老夫是令尹,你聽我的便是。」
項莊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范增這才心裡安穩了一些,向王帳走去。
項羽聽完周殷的匯報後,心情十分糟糕。
雕陽戰場決出勝負,曹咎率千餘殘兵逃回來,項聲則不見蹤影也不知是死是俘,這已經夠糟心了,結果周殷帶來的消息更加讓人憤怒。
「李良一手下敗將,竟還敢來犯我楚國,看來上次打的他還不夠啊,這次我定要取他頭顱,以震天下!」
項羽讓人召諸將前來議事,並當場大罵李良。
等罵完後,他又充滿殺意的低吼:「還有那些秦人,當初叔父就是太過仁慈饒了他們一條性命,結果彼輩不知感恩,竟在此時叛亂。叔父當初若是聽我的話,在新安將這些秦卒盡數殺了,哪有今日的事情!至於那些響應吳廣的陳人,叛我楚國,全都該死!該死!該死啊!」
一連三聲「該死」罵出來,帳中人人低頭,沒人敢在此時觸碰項羽的怒火。
可罵歸罵,形勢惡劣到這種地步也需要想辦法解決。
「睢陽一失,魏地唐軍將南下,同時李良自西攻來,這固陵陽夏一帶已不可久持,大王當速速撤軍回郢都!」
范增提出撤軍的議論。
他擔憂項纏故意支開周殷是想要搞事,可范增沒有證據。
且經過和項羽的幾次衝突後,他懶得再和項羽爭執,直接撤軍回陳縣是最好的辦法。
也是楚軍唯一的出路。
項羽率軍北上前,其實做過李良從韓地來攻的預案,可楚軍兵力太少了,分不出力量去西邊布防,項羽只能集中力量先想辦法擊破吳廣。
「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擊敗吳廣,則一切都不是問題!」
可惜項羽失敗了。
雙方兵力差距不大且唐軍兵員素質占優的情況下,吳廣埋頭死守營壘,
項羽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轉眼間就拖到了唐軍偏師來攻的局面。
項羽陰沉著臉,看向帳中諸將:「爾等以為呢?」
「令尹所言甚是,吾等當立刻撤回郢都,借鴻溝之阻擋住吳廣大軍,再以精兵擊破西邊的李良部,如此便能暫緩危局。」
鍾離昧提出了後續的規劃,其餘諸將也都點頭應和。
到了這種地步,他們也只有變攻為守,退到陳縣藉助鴻溝阻擋,才能勉強保住後續局勢。
項羽深深吸了口氣。
「既如此,那就撤吧。派我騎兵出營驅趕所有唐軍哨騎,再留一軍守此營壘,虛張聲勢以威唐軍。其餘大軍隨不穀撤回郢都!」
撤軍的命令下達,諸將拱手領命,各自下去安排撤退事宜。
周殷有些恍惚的跟著眾人應下。
他腦海中則冒出一個問題:「既然要撤軍回去,那我還費力氣來送冬衣來做什麼,這不是白跑一趟了嗎?」
相對於眾將因戰事不利而低落的情緒,項睢的心情很不錯。
「項羽那廝還真以為這個楚王是好當的啊,就他這點本事也配和唐國相爭嗎?」
「還不如當初將楚王的位置讓給我父,至少吾等還可割地求和,換得楚國一朝安寧,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進退兩難的地步。」
項雕面帶冷笑,回營後也開始準備撤軍事項。
就在這時他的親信前來報。
「將軍,左尹派人前來,說是有要事告知將軍。」
「我父派來的人。」
項睢微微一愣,接著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父親終於是下定決心了嗎?」
楚軍一動,唐軍很快就發現了異常。
「大王,楚軍突然派人驅殺我軍的哨騎,封鎖道路,禁止我軍接近,恐怕有所異動。」
前徹快步前來,向吳廣報告楚營的情況。
吳廣眉頭一挑。
「項羽莫非要撤退了?」
「有這個可能,前將軍已兵發陳縣,可能是項羽收到消息想要率軍回防。但也保不准這是楚軍的誘敵之計,故意使詐意圖誘我軍出擊。」
前徹認真分析,擺出了兩種可能。
唐軍這段時間一直死守營壘,等待偏師前來匯合,在穩字當頭的戰略下,不管項羽如何挑,就是不出去和楚軍野戰。
楚軍作出假動作引誘唐軍出營,再趁勢突襲,也不是沒有可能。
唐軍並無先知視角,一時間很難判斷楚軍封鎖道路的真實意圖。
吳廣轉頭向文秀問道:「岳將軍和呂將軍那邊還有多久能到?」
文秀回道:「岳將軍急行軍而來,明日應能抵達。呂將軍那邊可能還要兩到三日。」
吳廣略一思索,轉向徹道:「讓司馬將軍出一部兵試探楚營情況,等明日岳將軍抵達後,我軍再開始反攻。不管楚軍是想引誘我軍出戰,還是想要撤離,我都只等大軍匯合,再以泰山之勢壓下去!」
前徹應了一聲,下去安排軍中事項,
吳廣則看向南邊楚營的方向。
楚軍開始出現異動,不知是否和項纏有關呢?
算算時間,張良到陳縣都已經好多天了吧。
西楚都城陳縣。
周殷被項纏借著運送補給之事支走,楚國留守陳縣的官吏中,便以左尹項纏最大。
他借著唐將李良與韓軍從西路來攻為名,召集城中諸將入左尹府中商議事項。
眾楚臣進入左尹府中,剛坐下寒暄了兩句。
坐在主座的項纏便徑直開口。
「我今日召爾等前來,乃是唐王數十萬大軍將從魏地南下,其摩下大將李良率唐韓之軍數萬從西邊攻我郢都,東楚劉邦又率兵自東而來,陳地叛軍四起,我楚國將亡,在此之際,不知諸公有何想法?」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左尹怎麼一開口就說「楚國將亡」,也太不吉利了吧。
還有那唐國的軍力,說得還挺嚇人的。
眾人面面相,感覺情況有些不對,一時間都不好出聲。
靈常作為項纏親信,趁勢問道:「那依左尹之見,在此楚國將亡之際,
吾等又該當如何?」
「哈哈哈,該當如何?」
項纏豁然起身,大笑著反問:「我只問爾等一句,爾等是想死呢?還是想活?」
話語落下,屋外響起一連串腳步聲。
眾臣忙回頭看去,赫然看到一群甲士湧入屋中,各持利刃,將他們盡數圍了起來,一副虎視耽耽的模樣。
「左尹,你這是作甚?」
「項公,你要幹什麼?」
「有話好好說!」
眾楚臣大驚失色。
項纏笑起來。
「幹什麼?」
「項羽殘暴無知,意圖抵擋唐國天兵,此乃自取滅亡也!」
「我不忍項氏宗族毀於其手,今順應天道大義,欲舉此郢都降唐,爾等可願隨我一起反了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