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大王等我

  「不准哭!」

  范增將項梁尚帶溫熱的身軀交給項莊。

  他站起來,鬚髮皆張,對眾人吼道:「現在我軍連遭敗績,喪師數陣,

  又遇大王逢難,正處於生死存亡之際。爾等當沉穩行事,先脫離了險境再說其他,在這裡哭泣有何益處?」

  范增身居西楚令尹之位,又得項梁信重,在楚營的地位是很高的。

  他這一聲吼,果真將哭泣的眾楚將鎮住。

  見此,范增才道:「我軍士氣已接近低谷,如果大王隕身的消息傳到營中,會使軍心動盪,唐軍一攻則必潰也,這就是吳廣的陰謀所在。吾等當務之急乃是封鎖消息,儘快撤離定陶。」

  范增冰冷的目光望向已被項梁之死驚呆的唐國使者。

  唐使身體一顫,反應過來自己馬上就要完蛋了,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桓楚在旁,眼疾手快,一劍刺了過去,將唐使殺翻在地。

  片刻間,楚王大帳中又多了一具屍體。

  殺完唐使,帳中陷入寂靜壓抑的氛圍。

  許多人盯看項梁的戶身發呆。

  項睢舔了舔嘴唇,有些希冀的看向范增:「范公,剛才大王欲立王嗣,

  但未說出名來,我看現在形勢急迫,還是要立長者為王,方才能穩定楚國。

  家父————.」

  「范公,唐軍兵威兇悍,若要保楚國不失,唯有立善戰之人為君方可確保無虞。今項羽將軍英勇善戰,大破唐國前將軍李良,振我楚國軍心,若欲立王,我看還是當以項羽將軍為先!」

  桓楚大聲開口,打斷項睢的話。

  他是項羽的摯友,這種情況下肯定是要擁戴自己人才是。

  項睢面色漲紅,他剛才截斷項梁之語,不就是怕項梁任人唯親,選項羽這個親侄兒上位嗎?

  他立刻怒道:「項羽乃司馬印手下敗軍之將,喪我大軍一萬,這種人怎能當王!」

  桓楚爭辯道:「項將軍打敗了李良!」

  「項羽是司馬印手下敗將!」

  二人怒目相對,就差挺劍上手了。

  范增看得怒火上涌。

  大王屍身未冷,你們這些人就在這裡爭論誰來當王,真是好一群忠良臣子啊。

  他先恨恨的瞪了項雕一眼。

  剛才就是這小子突然開口,才破了項梁那口氣,他可是看在眼中,怒在心頭的。

  「夠了,大王的意思老夫心裡知曉,新王之事當在脫離險境再說。現在『大王尚在』,並命老夫指揮全軍撤離,爾等各將勿要再言,下去安撫士卒,並多派兵卒夜巡,防備唐軍突襲。若今夜無事,那明日一早立刻撤往碭郡!」

  范增頓了頓,又低吼道:「項莊,給我帶人巡視全軍,軍中敢有亂言者,不管身份,盡數立斬!」

  項莊抬起發紅的眼晴,叫道:「末將遵令尹之命!」

  范增殺氣騰騰的話語將眾人嚇了一跳,皆拱手應諾。

  項雕不滿,可也不敢多說。

  他是棄軍而逃,現在這楚營的一萬多兵卒都不是他的手下,沒有和人爭執的資本。

  萬一把范增惹怒了,將他當場斬殺,項雕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他在心中暗道:「只要項梁沒有叫出項羽的名字,此事就有商議的餘地。項梁一死,吾父就是項氏長者,又兼西楚左尹,位尊於諸項之上。他不當王,誰來當?」

  項雕知道項羽大破李良後,自己在功績方面比不上項羽,沒多少競爭力,那就只能靠自家老父了。

  項纏只要能當上楚王,那他項雕還遠嗎?

  而范增則在呵止桓楚與項雕的爭執後,從地上撿起那封吳廣寄來的議和書信。

  信紙已被血水模糊,許多字糊成了一團。

  但從僅存的字跡來看,范增還是能猜到這封信里寫的是什麼內容。

  「封侯相待—」

  范增嘴唇哆嗦著:「吳廣小兒,你真是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啊!」

  阿嚏!

  唐營大帳中,吳廣重重打了個噴嚏。

  文秀忙遞上絹布,供唐王擦拭,並關切道:「秋日氣溫漸諒,大王是否要加件衣服?」

  帳中諸人也道:「大王還請保重身體,勿要受涼了。」

  吳廣笑著搖頭:「寡人不冷,這噴嚏或許是有人在背後想我了吧。上次我在邯鄲也這樣,叔孫通說的那句詩是什麼來著?」

  文秀回道:「言不寐,願言則嚏。」

  「哈哈,是這句。爾等看詩經里也說了,這打噴嚏定是有人在背後念我想我,呼我的名字。說不得是我那兒子想我了。

  吳廣笑著開口。

  他這般帶著挪的說法,讓帳中眾人擔憂之意消去,都咧嘴笑起來,氣氛一片歡樂。

  笑完後,吳廣又對徹道:「先生繼續說。」

  徹點了點頭,匯報導:「據各部臨時統計,今日我軍連破西楚三陣,

  殺敵六千餘,俘虜約九千左右,余者皆潰逃。我軍各部傷亡在四千左右,以傷者居多。」

  「據估算,加上往東逃去的潰卒,項梁殘軍不會超過兩萬人,可能在一萬七千左右,或許還要再低一些。」

  這數字一出來,帳中諸將皆喜。

  項梁手下三萬多人,要是兩軍對壘打陣地戰,唐軍想要打出這樣的斬獲,幾乎是很難的事情,付出的代價遠不止這點傷亡,

  可現在是楚軍欲逃,唐軍在後追殺,陣地戰變成追逃戰,這打起來就很占優勢了。

  楚軍僅剩一萬多人。

  而唐軍在呂臣渡濟水南下,又收攏了一部分魏人後,兵力達到四萬多,

  接近五萬人,數量約在楚軍的三倍左右。

  吳廣臉上閃過欣喜之色。

  他又對諸將道:「今日一戰,諸軍追襲數十里,將士疲憊,終於拿下這般戰果。然楚軍尚有餘力,戰事不可懈怠。今夜讓眾將士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集中我軍騎兵先行追擊,將楚軍咬住後,再以大軍壓上去,務必將項氏殲滅於此!」

  對吳廣來說,他這第一天的追襲戰已經拿下了豐碩的戰果,沒有必要冒險夜襲,畢竟項梁手下還有一萬多人,借著夜色搞個伏擊還是可能的,沒必要去冒險。

  唐軍還是憑著實力穩紮穩打的好。

  「遵大王令!」

  「吾等定殺項梁於此!」

  眾將領命。

  待到眾人離去後,吳廣看向文秀,問道:「使者可曾歸來?」

  此刻離使者前往楚營有一段時間,二十里的距離,以快馬奔馳要不了多久。

  文秀道:「並未歸來。」

  吳廣低語道:「若是明早使者還未回來,就讓人好好撫恤其家眷,賞其十金,勉勵為國事效忠的良臣義士。」

  「唯。」

  文秀應了一聲。

  吳廣則看向帳門處,外面夜色深沉。

  他眯著眼睛低語。

  「項梁,不知你看了寡人的信,又會是什麼感覺呢?」

  碭郡,單父與昌邑之間的原野上。

  楚將英布仰天大笑,心中滿是暢快,

  「彭越賊子,終於被本將軍收拾住了吧。這一次將你重創,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來偷襲本將軍,哈哈哈!」

  他的身前,是一片狼藉戰場,橫七豎八躺著許多屍體。

  其中多是魏人。

  英布乃西楚大將,率軍作戰的能力很強。

  他被彭越用游擊戰法攪擾的煩不勝煩,便用詐計誘敵,布軍埋伏。

  同時又用家族性命要挾當地魏人,使其用假消息引誘魏軍。

  魏人多次襲擊楚軍勝利,不疑有他,結果信了假情報踏進英布埋伏,遭了一場大敗。

  彭越反應也快,他見勢頭不對帶人就跑,成功逃出生天。

  可他手下的人在這一戰里折損大半,短時間內再無與英布對敵之力。

  英布大出了一口惡氣,心中舒坦。

  他沒有再去追剿彭越的心思,除了彭越這人頗為難纏外,英布還有其他任務要去做。

  「將軍,唐軍在蒙縣大敗項聲將軍,截斷北上之道路。項王欲從碭郡撤退,命將軍率兵前去接應。」

  噴赫帶來項梁派遣的使者,送上調遣英布軍前往定陶方向接應的軍令。

  「項聲和曹咎真是廢物,手下上萬人居然還被唐軍擊敗,現在大王又調我前去救援,看來這西楚國真是離開我英布就不行了啊。

  英布哼了一聲,項聲之前曾派人來告知雕陽戰敗的事情,只是他當時正在埋伏彭越的關鍵時期,眼看獵物即將上鉤,英布不願放棄即將到手的肥肉跑去支援。

  現在打完了彭越,結果項梁卻扛不住了,又需要他英布前去幫忙。

  英布接了命令,讓使者回去稟告項梁,說他會立刻率軍去接應。

  使者領命而去。

  英布看向定陶方向。

  「大王等著吧,我英布這就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