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籠罩了濟水兩岸。
唐軍大營的正中,王帳寬敞華麗。
燭火搖曳,映照出帳中低語的人影。
「大王,劉季從長沙起兵後,一路北上直奔東海,投入了東楚王魔下。
現在他被任命為上柱國,並更名劉邦。東楚王傳天下,斥責項梁為反賊,
並命劉季率兵攻打項氏後方。大王果真是神機妙算啊,當初在論池走了一步好棋!」
陳平欣喜的送上楚營間人冒死傳來的消息,同時一臉佩服的看看吳廣。
劉季的背刺,完全是被吳廣在論池一系列操作弄出來的。
論池大會前,劉季與項羽是結義兄弟,曾共同大破秦軍,也是項梁信任的外姓將領之一,在楚軍中與英布同級,按正常情況,劉季怎麼都不可能背刺項梁。
可吳廣一招英雄上座,一個臨別贈玉,就成功讓項梁對他生出猜忌,進行打壓放逐,最終將劉季逼反。
哪怕是擅長暗地裡陰人的陳平和前徹都不得感嘆,他們那些手段在唐王面前頗有一種小巫見大巫的感覺,
因為之前就收到過劉季造反的消息,吳廣對他投奔東楚王並不驚訝,反而是劉季的新名字讓他覺得有意思。
「劉邦,劉邦——..」
「沒想到這兜兜轉轉繞了一圈,劉邦的名字還是出現了。」
吳廣笑了笑,並未生出什麼忌憚的感覺。
這時空的劉邦不僅實力不強,在吳廣的分化下還與項氏翻臉,反成了唐軍的助力,從共同討伐項梁的角度來看,劉邦現在能稱上一聲唐國友軍。
劉季與東楚合兵,並從後方偷襲西楚的事情還不是這一次的重點,唐軍安排的間人之所以冒死傳信,乃是有另一重磅消息需要轉達。
『我軍間人探知到項梁被東楚出兵的消息激怒,暈厥倒地,現在已兩日未曾出營,軍中事務都是范增等人在主持。」
「大王,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右將軍那邊正在逼近睢陽,前將軍向陳縣進發,現在又有東楚從後方攻打項梁。西楚腹背受敵,又兼主帥倒地難以支撐,其軍心士氣大喪,正是一舉將他們殲滅的好時機!」
陳平和前徹都建議吳廣趁著這時間點發動進攻,不管能不能一戰打下來,至少能將楚軍主力牽扯住,增加偏師直搗對方老巢的可能。
「項梁又暈了?」
「這傢伙身體不太好啊。」
吳廣眯著眼。
上次項梁暈倒就有楚營間人送來消息,不過那會兒項梁當天就醒了,雖然身體虛弱,可主持楚營大局沒問題,加上當時唐軍並沒有占據大優勢,吳廣沒有輕舉妄動。
可現在嘛。
時移世易,形勢不同了。
吳廣沉聲道:「古話說的好,所謂趁他病,要他命。項梁恰好在此時暈厥,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明日召集諸軍,正式發動進攻!」
趁他病,要他命。
陳平和前徹相視一眼,有這句古話嗎?
不過這話說得確實很不錯。
項梁暈厥,西楚後方生亂,唐軍正是趁火打劫的時候!
翌日清晨。
吳廣召集魔下諸將,公布間人送來的這個好消息,立刻引得諸將歡呼。
「大王,還請讓我為先鋒。我定為大王攻破楚營,殺了那項梁老賊!」
龍且跪在地上大聲請命,神色極度激動。
他的父母妻兒,一族老小盡數被項梁所殺。
最可恨的是項梁殺完後還把首級送到唐營來,這讓龍且近乎瘋狂。
原本他因投降唐國還對項梁抱有愧疚之情,想著以後自己要是有機會的話就叛唐投楚,向吳廣報仇。
現在一切都變了。
「我龍且與項梁不死不休!」
龍且咬牙切齒,聲嘶力竭。
帳中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恨意。
吳廣眸光微動。
龍且的模樣,讓他想起了司馬欣和董。
「既如此,龍將軍便統領之前的舊部,負責攻打項梁中營。」
吳廣對龍且很放心,並給了他復仇的機會。
全族被殺,就是這時代最好的忠誠證明。
更別說龍且清楚項梁現在處於腹背受敵,內外交困的處境,西楚已呈日落西山之勢,這時候他要是還能倒戈投項,那就是真蠢到家了。
除了龍且外,吳廣又與諸將定下進攻計劃。
說打就打,當日午後,唐軍大營中突然有戰鼓敲響。
各部唐軍開始調動,有序的向對面楚營發動進攻。
這一次不僅是從正面陸路發動攻勢,吳廣還派使者傳信濟水北岸的呂臣部,讓他從濟水北岸進攻定陶,作為輔助攻勢。
一直靜默的濟水主戰場,瞬間被戰火點燃。
鼓聲震天動地,廝殺喊叫連綿不絕,各種音浪向著楚營正中的王帳匯去。
「大王!」
「大王啊!」
聲音傳入耳中。
項梁的眼皮動了動。
等他醒來時,只見一個年輕人正跪在榻前哀聲哭泣。
項梁尚有些虛弱,本能叫道:「羽兒。」
哭聲頓時一滯。
「大王,我是睢兒。」
「我是項睢啊!」
項雕黑著臉開口,手掌已是悄然握成了拳頭。
他自請任務看護項梁,並在項梁榻前哭了這麼久,就是想在項梁醒來的第一時刻留一個好印象,哪知這老東西一醒來就叫項羽的名字。
項梁這時也漸漸清醒過來,看到眼前的年輕人果然是項纏之子項睢,然後就想起項羽早就帶兵去守陳郡了。
「睢兒,不穀暈了多久?」
項梁感覺身體虛弱,頭腦尚暈,就明白自己是出現了上一次暈倒的情況項睢道:「大王,你已昏睡兩日余。」
項梁臉色越發蒼白。
這一次的情況可比上一次嚴重多了。
這時,他又聽到帳外隱隱傳來的廝殺聲。
他驚問道:「唐軍進攻了?」
項睢頜首道:「是呀大王,那唐軍就像是得知了大王昏倒的消息,今日午後突然對我軍發動進攻,且攻勢十分兇猛。幸好有范公坐鎮,提前布好了防禦,這才擋住唐軍攻勢。」
項梁點點頭,這一動,又感覺腦袋昏漲起來,他道:「范公呢?你去讓范公來見不穀。」
「唯。」
項睢點頭應下。
只是轉身時,他臉上露過一絲陰冷之色。
老東西,枉我在你榻前守了這麼久,竟然醒來連一句誇讚都沒有,真是讓人寒心。
項睢曾幻想過項梁睜眼時看到他在榻前哭泣,便面露感動的場景,然後項梁奄奄一息,當著范增等人的面指定他項睢為西楚國的繼承人。
多麼美好的未來啊。
哪知現實情況和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沒過多久,范增就匆匆走入帳中。
「大王,你終於醒了!太好了,有大王在,吾軍安矣!」
范增見項梁靠在榻上,雖然面色蒼白,但終歸是清醒的,心中大喜過望。
項梁沒有和他多說,徑直問道:「范公,現在形勢如何了?」
范增臉色微變,低語道:「唐軍今日攻勢極猛,可能是得知了我軍不少消息。不過大王暈倒的時候,我就和諸將軍布置好了防務,三萬餘兵卒各守陣線,唐軍攻勢雖猛,也打不進我軍防線半分。」
「碭郡和後方呢?」
「皆無大事,項羽已率兵守在潁川南下陳郡的大道處,項聲和英布也已帶兵抵達了睢陽,劉季則被項冠所阻,後方暫無大礙,大王儘管放心就是。」
項梁緊繃的麵皮鬆了一些,他長吐一口氣道:「甚好,有范公在我楚營,不穀無憂矣。」
范增笑了笑,又道:「營外戰事,大王勿要憂慮,先養好了身體,才能為我軍坐鎮啊。來人,將粥飯和大王的藥湯端上來。」
聽到藥湯二字,項梁嘴角再度抽了抽,臉皮再度緊繃起來。
藥,還是得喝啊。
而轉頭過去呼喚上藥湯的范增,臉上的笑意也在側首的時候化作了苦澀。
項梁初醒,身體虛弱,他自然不可能說壞消息。
真實的情況是,濟水主戰場因為兵力足夠的緣故,短時間確實沒什麼憂患。
可後方的情況卻大為不妙。
劉邦已經擊破項冠,正向西打入泗水郡,捅入了西楚國的背部。
英布為彭越所牽扯,無法按時支援睢陽。此刻的睢陽城外,怕是已經出現了唐將岳成的旗幟。
唐將李良和韓國的聯軍則打到了陳郡邊境,正與項羽相持,唐軍離楚都陳縣也只剩一步之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