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算什麼?」
「也就是之前我齊國沒有參戰,才給了他殺陳勝,圍臨濟的機會。在寡人的大軍面前,這章邯就只能像個烏龜一樣縮起來,連個腦袋都不敢冒!哈哈哈!」
齊王田修曾對看聯軍諸將得意大笑。
對於章邯,他是絲毫不放在眼中,以各種言語鄙夷嘲諷。
而田儋也確實有嘲諷的資格,連續的幾場戰事他都是壓著章邯打。
自從臨濟會盟和楚國復立後,天下反秦局勢明朗,諸侯攻秦的路線主要有三條。
唐王吳廣徵戰河北,欲渡大河打進關中。
楚國武信君項梁則帶兵取南陽,欲從武關殺進去。
位於兩者中間的,便是以齊王田詹為主導的反秦聯軍。
齊王田儋如願以償的當上河南反秦聯軍的盟主,糾集各路反秦大軍近十四萬,向著秦國控制的三川郡撲去。
他準備一口氣打垮章邯,然後沿昔日周章進軍的路線,打進函谷關直撲咸陽。
戰局一開始也正如田詹預料的那樣,反秦聯軍西進順利,一直進軍到酸棗,將駐紮在那裡的楊熊擊敗。
楊熊撤到陽武,與屯兵於此的章邯合兵一處。
田儋順利占據酸棗,以此地為大本營,和在陽武的章邯對峙起來。
陽武城控扼住反秦聯軍西進的道路。
田詹如果想要西進,必須得將章邯在陽武的大軍啃下來才行。
否則你敢繞過去,對方就敢斷了你的後路。
整個七月,雙方就是在陽武對壘廝殺。
反秦聯軍占據著優勢。
他們有十四萬大軍,對面的章邯收縮兵力後只有十萬左右。
再加上有吳廣在河北大勝帶來的士氣加持,聯軍士氣如虹,一時間打得秦軍抬不起頭。
章邯只能憑藉營壘和各種防禦措施死守,毫無還擊之力。
這就是齊王田詹驕傲的來源。
什麼大秦名將,在他面前都只能龜縮自保,挨打的份。
奉唐王之命前來河南出使的典客前徹,看出齊王田詹的驕意。
他一邊按照禮節向齊、魏二王稟明了唐國建立的事情,一邊奉上唐王的書信,並勸諫道:「吾王言章邯乃秦之大將,最善示弱突襲,之前他擊破周章便是靠著此道。還請大王當慎重行事,勿要小看了此人。
23
「唐王好好消滅河北的秦軍就是,寡人自有計較。」
田儋看了眼吳廣的國書,放在一旁,毫不在意的敷衍前徹。
在他看來,之前吳廣南下救魏,兩軍還未交戰,章邯就被嚇得連夜撤軍,可見此人並非勇戰之人。
他田詹在酸棗陽武一線將章邯壓著打也是個明證。
章邯嘛,不過是個欺軟怕硬之輩。也就能欺負欺負陳勝、魏咎等弱者,
面對像他這樣的強者毫無還手之力,哪裡需要過多在意。
前徹見齊王不聽,也不多言。
轉而又按照吳廣的意思,勸魏咎注意防備。
「唐王所言,咎謹記在心。」
相比田詹的驕傲,魏咎倒是頗為恭謹。
他們魏國是被章邯吊打過的,知道此人的厲害。
只是田儋傲氣正盛,對於任何勸諫的話都聽不進去。同時秦軍的示弱龜縮,讓聯軍中的許多人心生驕傲,抱著田詹一樣的想法。
上上下下,皆有驕心。
就這樣陽武的戰事從七月打到八月。
秦軍處於下風,但靠著近十萬的人數,加上防禦設施,還是牢牢把持著這條防線。
而一個多月的攻堅戰,消磨了反秦聯軍的銳氣。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打了這麼久,聯軍兵卒已經出現了疲態。
特別是進入八月後,各地秋收將陸續開始。
魏咎和諸多將領操心秋收的事情,準備派一部分人先回鄉準備後面的秋收事宜,這進一步使得聯軍戰心減弱。
很多兵卒都想著自家田地里的收成,哪有什麼心思打仗。
陽武城的秦將章邯,等來了他一直等待的機會。
「驕其將心,磨其銳氣,待其鬆懈之後,戰機自至。此即先為不可勝,
以待敵之可勝!」
面對弱敵,章邯會以疾風迅雷之勢撲上去將其消滅。
而對付強敵,他一貫的做法便是示弱、蓄力、待敵出現破綻,然後一擊得勝!
「之前我欲夜銜枚而擊吳廣,結果此賊狡詐,讓我無從用力。今日正好用在田儋身上。打不到吳廣,我還打不到你嗎?」
章邯眼冒冷光,挨了一個多月的打,該到他還手的時候了。
這一夜,月色朦朧,星光晦暗,四野皆是蟲鳴蛙叫,頗有秋夜美景的韻味。
準備了許久的章邯,親率三萬精銳,夜銜枚而奔襲聯軍大營。
沒有什麼防備。
田修沒想到被自己壓著打了一個多月的章邯竟敢還手。
以齊軍為主體的反秦聯軍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三萬秦軍徑直殺入聯軍大營,見人就砍,隨處放火。
廝殺聲、叫喊聲、哭泣聲震天響徹。
「章邯這狗賊竟敢來襲擊寡人!」
田儋從睡夢中驚醒,又驚又怒。
身側的親衛急迫道:「大王,秦軍正向此處殺來,還請大王速速上馬,
吾等護送大王離去!」
「離去?」
田儋一愜,反應過來後,唾了那親衛一臉。
他怒道:「寡人乃齊王,此地反秦聯軍之盟主,被秦人襲擊,豈能像敗犬一般夾著尾巴逃掉。寡人要整軍反擊!秦軍來襲人數必定不多,只需有人站出來主持,便可反敗為勝!」
王者自有尊嚴在。
特別是田修這樣驕傲的君王。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逃跑,而是選擇了戰鬥。
田詹相信只要自己能集合一支軍隊,擋住秦軍一會兒,其他人便可整軍再戰,將秦軍打回去。
相反他如果跑了,那麼這一戰將是必敗之局。
堂堂齊王,諸侯反秦之盟主,還有什麼面目立足於世!
「給寡人整軍反擊!」
田儋匆忙著甲,拔劍呼喚,欲要整軍迎敵。
可惜兵敗如山倒,在秦軍的突然襲擊下,本就是各路兵馬集合在一起的反秦聯軍如鳥獸散,人人只想逃命,哪有什麼奮戰反擊的心思。
除了近千王之護衛聚在田詹身側外,其餘人等在夜色中不知所蹤。
田修高估了己軍的鬥志和戰力。
也低估了對面章邯的能力。
這一戰的結果,早已註定。
當東方微明,太陽從地平線上冒出半邊臉頰時,陽武和酸棗之間的土地被染得血紅一片。
分不出那是血水的顏色,還是朝霞的渲染。
陽武之戰落下了惟幕。
秦將章邯夜襲聯軍大營,殺敵和俘虜近兩萬人,並殺齊王田儋。
十餘萬反秦聯軍潰逃四散。
一個多月的忍耐,終於換取了一場大勝。
朝陽下。
章邯長長的吐了口氣。
他殺了齊王田儋,將所謂齊、魏反秦聯盟擊潰,算是解除了敖倉之危。
接下來他或將繼續東擊,消滅逃跑的魏咎、田榮殘軍。或是北上迎擊吳廣,亦或者南下進攻項梁。
自王離大敗後,秦軍一直被壓迫的局勢,終於又被他章邯盤活了一個點。
不過相比這些關東的諸侯,章邯更擔憂朝中的局勢。
他沒有像司馬欣一樣派人回去查探朝中局勢,尚未知曉李斯入獄的事情,但馮去疾和馮劫自殺的事情他已經聽說了。
這讓章邯心中憂慮。
他不由回頭看向西方。
「我此戰得勝,李相在朝中應該更有話語權了吧?」
「我招!別打了,我招啊!」
「我李斯謀反!是真的謀反,絕無虛言·—--啊啊啊!別打了!痛啊!我都招了呀!」
咸陽獄中,滿頭白髮的李斯被綁在木案上,鞭子帶著風,一下又一下的抽在他的背上。
每抽一下,便有血水溢出,更有尖銳的慘叫響起。
直到聽聞李斯說出他謀反的事情,這場鞭答才算停了下來。
「李公可是真的謀反了?」
閻樂笑眯眯的開口詢問。
李斯無力的趴在案上。
七十多歲的人了,哪經得起這般折騰,他無力道:「招了,我確實是謀反了。」
「既然李公認清了自己的罪刑,知道自己是個反賊,那以後再有使者前來問話,李公還要翻供嗎?」
閻樂再度笑看開口,雖然他眼神很冷,可臉上的笑意總是顯得那麼溫和這也是趙高為什麼要將女兒嫁給他的緣故,哪怕做再狠的事情,閻樂的臉上也能帶著笑,是個做大事的人。
而聽聞閻樂這句話,李斯整個人顫了顫。
「不敢了,不敢了。」
李斯說著,痛苦的閉上眼。
上個月剛入獄的時候,李斯自負是秦國的大功臣,整個國家制度建設都離不開他的功勞,二世皇帝的繼位他也在其中出力頗多。
再加上李斯又確實沒有謀反的心思和事跡,他就在獄中寫了一封書,希望通過上書皇帝,能夠讓二世皇帝醒悟,知道他是被人冤枉的。
這封書信送到了宮中,在二世皇帝過目前就先落到了趙高的手上。
「囚安得上書。」
趙高輕輕一句話,便將李斯所有的希望泯滅。
見李斯還不死心,居然敢上書皇帝,趙高下了殺招。
他使手下門客十餘人分別詐為御史、謁者、侍中等皇帝近侍,假傳是受皇帝所派,前來審訊李斯。
李斯自然大喜過望,忙以實情相對,說那是趙高的污衊,他李斯從無謀反叛秦之心使者們溫和的聽完李斯的供訴,然後在李斯期待的目光中進入鞭答環節。
一次又一次。
一頓接一頓的毒打。
李斯縱使多智善謀,也被趙高的手段折磨的生不如死,已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沒了任何的精氣神。
見到李斯軟軟的趴在那裡,心智已被擊潰,嘴裡只不停說著「我李斯謀反」等字眼。
閻樂微笑感嘆:「婦翁的手段,真是高啊。」
數日後。
二世皇帝派出使者,前來查驗李斯的案情。
畢竟是朝中重臣,李斯又沒有像馮去疾和馮劫一樣自殺,二世皇帝還是有些重視他的案子,要走一走勘查詢問的程序。
而這一次面對皇帝使者的詢問,李斯已是分不清眼前之人是皇帝所派還是趙高的測試。
多半又是趙高的人吧。
為了不挨鞭答。
李斯喃喃著,當著皇帝使者的面,陳述了他謀反的事實。
「我李斯謀反,勾結關東反賊,欲要反叛大秦---此事千真萬確,我李斯也是反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