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來了!」
「吾等思念唐王,如思父母!」
吳廣的王駕自朝歌出發,率大軍經共、修武等城池,抵達少水北岸的武德縣。
一路所經,河內之民那叫一個熱淚盈眶,各城的豪傑鄉老一個個跪迎歡呼,並哭訴這大半年來他們是如何被秦軍欺壓凌辱的。
其聲音之哀慟,面色之淒涼。
吳廣聽在耳中,都覺得他們確實很慘。
王離十幾萬大軍過境,在各地府庫無糧,敖倉糧隊又未抵達的情況下,
大肆從各城的豪族、黔首手中剝削。之後又有運糧抽丁,徵召民夫等事情,
把原本一個富庶的河內搞得亂七八糟,許多人過的飽一頓飢一頓。
加之大戰當前,河內施行軍事管制,駐守各城的秦軍掌握最高權力,
秦法號稱嚴苛,可所謂的法律也是由人來執行的,當執法的秦吏、秦將出現問題時,下面的秦卒自是不會有所顧忌,奸淫擄掠的事項並不少,敢反抗的河內人常被斬殺以作為威。
這大半年下來,河內之民的日子可用水深火熱來形容,這也是吳廣為什麼一派間人潛入挑唆,就引得河內諸城群起響應。
只因怨氣早到了爆發的邊緣,只需一點火星便可當場炸開。
見到河內景象淒涼。
吳廣不免對身邊的李左車、陳平等人感嘆道:「河內也算天下富庶之地,沒想今日變得這樣殘破,河內之民過得苦啊。」
陳平眼眸微動,建言道:「河內被秦人搜刮一空,民皆面有菜色,家無存糧。現今河內被我唐國占據,若到明年徵收租稅的時候,河內之民必定心生抗拒,不僅收糧艱難,更會折損君上名聲。不如趁此機會免除河內一年之租稅,給他們緩一口氣的時間,此乃舍一年難征之糧,而得河內民心,望君上慮之。」
李左車聽得點頭,也道:「陳生之言有理。下個月便是秋收,吾等有燕趙之地供給糧秣,暫無缺糧之危,不如以此換得河內穩固。」
吳廣眉一挑。
免租稅啊。
唐國確實不缺糧,除掉前線征伐的十多萬大軍外,燕趙兩地加起來有數百萬人口,生產力還是很強的。
他想了想,笑起來:「爾等所言甚是,今河內困窘,生民無果腹之食,
若在此時繼續橫徵暴斂,我大唐豈不是和暴秦一般?寡人並非刻薄之輩,憐河內庶民之苦,將免租稅兩年,絕不擾動生民!」
吳廣大手一揮,在陳平的提議上又多加了一年。
陳平和李左車對視一眼,拱手道:「君上仁德,以此善政施行於河內,
則河內之地民心皆屬君上矣。」
唐王命令下達,隨著使者傳播宣揚,在河內諸城引發轟動。
「免租稅兩年?天啦,這是真的假的?我都不敢相信!」
「唐王竟如此仁慈,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和唐王一比,二世皇帝只知道橫徵暴斂,毫不吝惜吾等小民,真是個畜生啊!」
河內之民在驚訝後,立刻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減免租稅!
這是他們從來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秦始皇時期也曾對部分移民免除過租稅役,可那是對移民的補償,是以背並離鄉作為代價的。
對於非移民來說,從來就沒享受過這種待遇,皇帝給予他們的只有沉重的租稅和成之役。
修長城要錢,修馳道要錢,修帝陵宮殿等等全都要錢,這些錢從哪裡來?還不都是從他們這些小民身上剝削。
在皇帝施加的重壓下,又被秦軍殘酷統治了大半年,突然有一天唐王來了,還免除了他們的租稅,這種對比感帶來的衝擊是很大的。
整整兩年的租稅,足以讓飽受苦痛的河內之民歡呼雀躍,不管是各地的豪族,還是各城邑的黔首全都高呼唐王仁德。
其實也有聰明人能看出河內人的處境和當初吳廣搬空錢糧有關,如果吳廣沒有乾的那麼狠,秦軍也不至於對河內進行殘酷壓榨。
可戰爭本就是殘酷,吳廣不留錢糧給敵軍是正常操作,不能以此洗白秦軍殘暴的行為。
再加上吳廣免除河內租稅贏得大好名聲,有阿牛所派的宣信使者引導,
一時間河內輿論盡皆向唐,吳廣被冠上聖王的稱號,以仁善而為人稱道。
短短時間,唐王盡得河內人心,各地舉旗造反的義軍蜂擁來投。
這些義軍數量很多,一部分是傾慕吳廣的仁德,另一些人則是為了吃食來投,而他們共同的點是痛恨秦軍,擁有很強的鬥志。
吳廣命人挑選裁撤,擇青壯為兵,估計這一次下來能收個萬餘人。
手下將領甄選河內兵員。
吳廣則率著主力大軍屯駐於少水北岸的武德縣。
隔著流淌的少水,吳廣能看到對面的黑色秦旗飄揚。
「後將軍已從上游渡河,占據野王城。呂臣將軍則奪取了太行附近的險口,阻住董翳南下之路。」
「只需君上一聲令下,後將軍率兵自野王南下攻懷縣,我軍則渡少水而攻,兩路進軍,定能一舉擊破司馬欣!若是司馬欣膽怯,或許會不戰而退往河南,則河內之地盡入我軍手中。」
李左車眉飛色舞。
現在的形勢對唐軍很有利,司馬欣三萬殘兵鬥志衰弱,絕對不可能擋住唐軍的進攻。
不管是將司馬欣擊敗趕走,還是司馬欣自己主動撤到河南,唐軍都能全據河內之地,再度奪下一個完整的郡。
只需一擊,就可功成。
但吳廣猶豫了。
「司馬欣啊·—」」
這個名字他有些印象。
後世常稱陝西為三秦大地,這個三秦是怎麼來的呢?
其來源正是秦末之戰,章邯、董、司馬欣三秦將投了項羽,然後楚軍滅秦,項羽分封諸侯,以章邯為雍王、董為翟王、司馬欣為塞王。
所以這司馬欣其實是個叛人,是可以招降的。
「司馬欣已成驚弓之鳥,若是我用力過猛,會不會嚇得他率軍逃到河南去?其手下三萬人也是支不弱的力量,若是能完整接下來就好了。」
吳廣思索半響,否決了李左車趁勢擊破司馬欣的機會。
他一邊分派吏員前往河內諸城,儘快恢復河內郡的生產。另一邊則在保持對秦軍強大壓力的同時,派遣使者渡過少水進行勸降。
「可惜典客不在,只能將就用了。」
前徹這個唐國第一說客還未歸來,吳廣只能挑了個會說的秦軍降人前去出使。
對於吳廣欲勸降司馬欣的行為,李左車、陳平等人有些不解。
「司馬欣並未陷入絕境,其懷縣背靠大河,河上皆是秦船往來,他若不敵只需退往河南便是,君上欲要招降此人,怕是有些困難。」
對於諸人疑問,吳廣笑而不語。
同馬欣確實沒有陷入絕境,但不代表他沒有投降的想法。
懷縣城外的軍營中。
司馬欣盯著眼前的唐國使者,低聲問道:「爾等降唐之秦人,難道就不後悔嗎?」
唐國使者笑道:「唐王仁善,待人甚好。昔日巨鹿郡守李君歸降唐王,
獲賜嘉信君,被唐王任為前將軍,率兵東征西討,甚得信任。又有故范陽縣令徐公,今已被唐王任為廣陽郡守,堪稱高升。」
「至於軍中還有臧荼將軍為昔日薊城秦將,韓廣將軍為上谷秦吏,至於吾等昔日秦卒,唐王也無任何折辱慢待之心,衣食供應皆如諸軍,遠比在秦時舒服,何來後悔之意?」
「唐王言,司馬將軍今若歸降,定為大唐公卿,富貴不移也!」
司馬欣眯著眼睛思索。
他之所以願意接見唐王使者,正是在於吳廣對投降的秦人一向很不錯。
李良、臧茶、韓廣、徐暉——·—
吳廣都給與了極高的待遇。
這些就是活生生的招牌,對他來說有一定的吸引力,也是使者勸他投降的依據。
只是投降嘛———
司馬欣想到自己在關中的家族,想到尚在河南征戰的上將軍章邯,心中還是不免猶豫。
帶著三萬大軍投唐,這可是赤裸裸的叛國,這種大事司馬欣不可能立刻下定決心。
他給了使者一個模稜兩可的回應,讓親信秘密送使者離去,算是給自己留下一條退路。
司馬欣還需要考慮和觀察一下。
吳廣這邊收到回信,臉上笑容更甚。
他一邊整頓河內之政和休憩兵卒,一邊繼續派使者前去遊說加碼,顯示自己的誠意。
三萬秦軍加上一員大將,足以讓吳廣多花些心思。
隨著使者往來,司馬欣心中的天平開始傾向於唐軍。
可就在好事將成的時候。
一個震動天下的消息從河南迅速北上,傳到秦唐兩軍之中。
原本已被說動的司馬欣再度猶豫起來。
他盯著手中那封軍報,目光游移不定。
「上將軍啊。」
少水對岸的唐軍大營,也很快收到了這個消息。
魔下諸將皆面露驚色,李左車、陳平等智謀之士同樣神色難看。
吳廣在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也是先吃了一驚。
等到回過神來,他閉上眼,在心中長嘆了一聲。
「老田啊老田,你怎得就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