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爭奪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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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都臨淄,宮殿輝煌壯麗。

  「陳王為天下首倡大義,今戰敗而隕,爾等楚人擅自立王,怎不向寡人請示!」

  齊王田詹坐於殿中王榻,高高在上,對著下方公孫慶厲聲呵斥。

  楚國使者公孫慶眉頭緊皺。

  他為楚之宗室後裔,今受楚王景駒之命出使齊國,是想要和齊結下盟約一同攻秦,同時得到齊王田儋的承認和支持,也可穩固景駒這個楚王的位置。

  哪知剛一行完禮,齊王田詹就如此蠻橫呵斥,將齊國的地位擺在楚國之上,

  公孫慶不由怒上心頭。

  楚亦萬乘之國,豈能為齊所折辱!

  他昂然道:「齊國不向楚國請示而立王,楚國何故要向齊國請示?且我楚國為反秦首事,理當號令於天下!大王所言甚無禮哉!」

  話音落下,殿中寂靜一片。

  田詹定定的看著這位楚國使者,接著咧嘴大笑:「陳王臨敗,將家眷和一干朝臣盡數託付寡人,便是指望著身隕後由寡人來繼他擔當天下抗秦之支柱!」

  「陳王之後,天下反秦便由寡人為首!」

  「故寡人言你楚國立王,當派人前來請示。此乃是天經地義,由陳王之所授,豈可言無禮二字?」

  田詹得意洋洋,滿臉戲謔的盯著公孫慶。

  殿中齊國群臣也都紛紛笑著開口:「大王所言甚是,陳王臨死前以家眷和朝臣相囑託,正是以大王監護楚國之意。楚之立王,吾齊國自有權力干涉,豈能言無禮。那秦嘉叛陳王而立景駒,不向大王請示,才是真正的無禮!」

  公孫慶愣住了。

  陳勝將家眷和楚國朝臣託付給了齊王田修?

  不對呀!

  陳勝在蘄縣託孤,命鄧說率兵護送家眷和一干朝臣北上,欲走齊地而投奔吳廣。沿途曾從秦嘉占領的勢力邊緣經過,故而公孫慶知道一些情況。

  秦嘉曾生出率兵攔截的心思,但當時陳勝戰死的消息還沒傳出來,秦嘉心生忌憚不敢動手,便任由鄧說軍北上。

  他想著北邊的吳廣被王離大軍圍困,早晚覆亡,這些人去了河北也是死,沒必要為此髒了自己的手,損了名聲就不值了。

  哪知這一猶豫,陳勝、吳廣的家眷和楚國朝臣竟被齊人半途截了,現在田詹還大言不慚說成是陳勝囑託。

  不需多想,公孫慶便知道齊人是想借著陳勝的名號來干涉楚國內政。

  公孫慶氣極而笑,罵道:「爾齊人當天下皆愚人乎?先不言吾主乃華姓後代,有嗣位之權,登臨楚君之位何須向你齊人請示。就說陳王雖死,吳王尚在北方,哪怕是囑以家眷朝臣,那也是該去尋吳王,他才該繼陳王之業,豈會向你齊人相囑。爾等截陳王家眷,欲打其名號而號令天下,真可謂是-—」

  「拉下去,烹了!」

  田詹面色鐵青,冷冷開口。

  侍立殿中的衛士立刻上前將公孫慶按住,往外拖去。

  「田詹,你狂妄自大,必不得好死!」

  公孫慶的怒罵聲漸漸遠去,齊宮殿中一片靜寂。

  齊王田儋收回目光,冷笑道:「吳廣?呵,彼輩自身難保,也配為天下反秦之首領?」

  殿中有大將華無傷開口笑道:「大王所言是也,吳廣為王離所困,覆滅只在朝夕。陳勝、吳廣之親眷以及那些楚國朝臣去河北不過是跟著他一起滅亡,還是留在我齊國方能保全性命,他們反應該謝謝大王才是。」

  田詹哼道:「說起來這吳廣還真是頭硬,到了這種地步也不派人來向寡人求助。」

  「他若遣使相求,態度誠懸,寡人看在反秦的份上說不定就出兵幫他將王離擊敗,為其解除憂患了。可如今他吳廣狂妄自大,以為占據河北就能與秦人相抗衡,真是自不量力。」

  田詹說到此處,面色有些不愉。

  當年秦滅六國,齊人不戰而降,使齊地力量保存完整,不僅兵員眾多,田氏勢力還很龐大。他田儋復齊,輕易便收取齊地七十餘城,手中兵卒有一二十萬,

  堪稱是陳勝敗亡後天下首屈一指的勢力。

  手裡有兵有糧,田修就很自信和驕傲,想打一場大戰來證明自己的實力。

  他想反秦,還想做天下諸侯的盟主。

  可惜秦軍東出先打的是陳勝和吳廣,陳勝那邊和齊國隔著秦嘉、劉季等人,

  勢力不接壞難以相救,陳勝也沒找他求援。

  吳廣占據的巨鹿郡和齊地相鄰,田詹很樂於出兵幫忙。

  等王離攻陷河內、上黨,殺入邯鄲時,田詹就曾對其從弟田榮、田橫笑談。

  「寡人若救吳廣,有此恩情在他必居於寡人位下,聽從寡人調遣。再以此勢威服南邊魏、楚,則寡人必為天下反秦之盟主,豈不樂哉!」

  田詹雄心勃勃,厲兵秣馬。

  就等著吳廣派使者前來求援,哪知一等不來,二等不來,吳廣竟擺出一副要自己死磕秦軍的架勢,這就讓田儋有些生氣了。

  你吳廣可真是好自信,竟然不向寡人求援,就不怕被秦軍滅掉嗎?

  田詹心中不悅,可吳廣不派使者求救,他總不好主動帶兵前去吧,那一來齊王的臉面往哪擱?

  就在單機幾個月後,田詹等來了陳勝、吳廣的親眷以及鄧說、呂青等北上的楚國臣子。

  田詹敏銳的發現這是一個他獲取利益的機會。

  他以保護的名義將兩千楚軍俘獲,然後將陳勝、吳廣二人親眷和楚國朝臣盡數軟禁。在陳勝的死訊傳來後,更公然宣稱自己為陳勝所囑的反秦接班人。

  就像項梁渡江北上,打著陳勝的旗號取利益一樣。

  田詹同樣是借著手中的楚國人質來爭奪陳勝留下的政治遺產,有了陳勝接班人的名號,他便可公然干涉楚國內政,並獲取相應利益。

  「哼哼,吳廣如今還打著楚旗。他若敗於秦軍之手,寡人就以手中的楚國朝臣、陳吳二人的家眷為號去接收他殘留的軍隊,屆時再以大軍擊破王離,必定威震天下!」

  田詹瞄上了吳廣的遺產。

  在他看來,若是沒有自己幫忙,以吳廣前幾個月的表現絕對不是王離的對手,必定覆滅。

  等吳廣一死,自己再以陳勝相囑的反秦接班人的身份登臨河北,豈不就能大收其利。

  當然,在此之前他還有幾樣事情得處理好。

  待到下朝後,其從弟田榮便來稟告了一個消息。

  「大王,那呂臣、張拒絕招降,吾等是殺還是放?」

  田儋眉頭微挑。

  陳勝部將呂臣、張率兵近萬人北上,說是要借道前去投奔吳廣,他讓田榮以手中人質的名義前去招降,但這兩人拒絕了,甚至連田詹手中的人質也不管,

  只想往河北去。

  萬人兵力,打起來損耗不小。

  田詹略一思索,道:「寡人如今既借用陳勝的旗號,便不好對他們下手。彼輩要北上陪著吳廣去死,那就放他們去好了。多了這一萬人,吳廣說不得能多殺些秦軍,日後我打起來也要輕鬆些。」

  有了人質在手,田修倒是不太想去救吳廣了。

  還是等對方死了,再去接收遺產來得痛快。

  而且王離先滅了吳廣,他田詹再去擊破王離,這獲取的聲望必然很大。

  田詹又向田榮看去,矚託道:「陳勝、吳廣的家眷,以及那些楚國朝臣日後還有用處,當要好好照顧,莫損了性命。」

  田榮點了點頭,轉而想到一事,笑道:「我最近得了些好物,其中有件是威王時的金瓶,於當年王之亂時被楚人所得,現在重歸我齊國,我看了下確實很精美。等會兒便讓人將此金瓶和幾件楚地帛畫送進宮來獻給大王賞玩。」

  田修笑呵呵的應了下來,並未問這些寶物的來源,

  南邊的陳勝已經死了。

  北邊的吳廣也快了。

  這些東西他們自可隨意支配。

  三月的河北,氣溫上升,大地上一片生機盎然之色。

  經過近兩月的廝殺,漳水長城一線的戰鬥已漸漸轉為了一場持久戰,戰鬥強度已不如以往激烈。

  雙方兵卒皆已疲憊,戰鬥時打時停,都在等待著對方露出破綻的機會,好進行必殺一擊。

  而就在兩軍進入對峙階段的時候,來自南方的消息也傳到了河北。

  楚王陳勝,死了。

  賊首被擊殺,秦軍方面士氣大振。

  王離心中不舒服,可也敏銳的發現這是個機會。

  他大肆向防守長城的楚軍散播陳勝已死,楚國已滅的消息,試圖打擊長城守軍的軍心士氣,藉此突破這條擋住了他兩月之久的防線。

  可王離的打算落了空。

  吳廣在徹的建議下,早已在軍中施行弱楚尊吳之策。

  他手下的兵卒,特別是那些從燕趙新招的士卒基本都是只知吳王,而不知陳王。

  陳勝的死,對他們毫無影響。

  除了少數跟隨吳廣北上的楚軍老卒,以及葛嬰、伍徐等將領稍微有些感傷外,楚軍整體士氣並未受到影響。

  甚至阿牛藉機宣揚秦軍在楚地大肆屠殺的消息,反讓軍中楚卒義憤填膺,燕趙之兵也怕南邊的慘劇在河北重演,防守更加用心,連續挫敗王離幾次大攻勢,

  殺傷了不少秦人。

  只是在勝戰下,吳廣的心情頗為低落。

  阿勝,終究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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