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楚尊吳!
前徹一番言語,讓吳廣心中大動,眼中有喜悅浮現。
剛開始他還以為徹是想借著楚國旗號難收燕、趙民心作為理由,勸他在河北建制稱王,另外立一個國號出來,以藉此消化燕趙。
沒想到徹的思維跳出了國號的局限,落到個人的身上。
楚,是以陳勝為首的楚國之號。
吳,則是他吳廣在楚軍中打得昭示自己身份的旗號。
一個國家有很多軍隊,為了相互區別常會打主將之旗以作區分。故而吳廣摩下大軍除了打楚旗外,還會打代表吳廣身份的旗幟。
前徹現在的意思就是減少楚旗,突出吳旗。
弱化國家概念,重點凸顯吳廣的個人屬性。
這種感覺讓吳廣想到了某個特殊的時期。
「漢末。」
漢末群雄爭霸的時候,除了某家中枯骨敢冒天下之大不另立國號外,其餘諸侯不管是袁紹呂布,還是曹操劉備,他們打的都是漢旗,他們的軍隊都可以被稱作漢軍。
可實際上說到這段歷史時,幾乎都是說袁曹爭霸,曹劉大戰。
稱袁軍,稱曹軍,說呂布軍,講劉備軍。
漢室的旗號被無限弱化,個人的屬性極度突出。
袁紹據河北,他手下的將領兵卒不會認為自己是漢家朝廷的軍隊,只認可自已是袁紹的附庸。
曹操魔下更是只言曹公,至於漢天子,除了少數人外幾乎沒人在意。
所謂國家旗號,只在有用的時候才會被掏出來,平日裡都是被無限弱化、無視。
前徹的建議就是這樣,因時代差異不一定與漢末的例子完全契合,核心則是一致的。
他們明面上依舊是楚國魔下的軍隊,但要將楚號、楚旗全都減少到極致,只在有好處的時候才拿出來。
平日只言吳王魔下,只講為吳王效命。
只談吳,不說楚。
名為楚國的北方軍,實為吳氏之軍。
這樣給燕趙之民的感覺就是他們在追隨吳廣個人,而不是被南方的楚國朝廷統治。潛移默化下就消彈了楚與他國之間的地域矛盾。
且這樣操作,陳縣的楚國朝廷也不會有什麼反應,兩地遠隔千里,只要吳廣不另立國號,楚國朝廷哪知道北邊的具體情況。
「先生大才,此策妙哉!」
吳廣點頭贊道:「這樣做確實能減少燕、趙之民對楚的抵抗之心,此事我便交與先生和宣信校尉負責。」
「君上放心,徹與吳校尉定讓燕趙黔首皆為君上之順民。」
徹雙目望著吳廣。
吳廣也盯著他。
四自相對間,兩人已心照不宣。
片刻後,徹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出屋門。
「咦,先生如此高興,想來是君上有重賞啊。」
吳沖率短兵在外面當值,見到前徹模樣,便笑著交談。
徹一,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一直含著笑容,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來。
「是有重賞,君上要給我加爵呢。」
徹哈哈笑著,與吳沖聊了兩句,大步走了出去。
「喜怒形於色,被一孺子看出來,此非縱橫之道。這方面我還是要多練練啊。」
走出府邸大門,前徹面容恢復平靜,只是眼中笑意尚難以收斂。
他很興奮。
剛才獻納的「弱楚尊吳」之策,不只是單純的解決吳廣控制燕趙之地的問題。
這還是徹對吳廣的一次試探。
如果吳廣一心忠於陳勝的楚國,那麼當聽到徹說「弱楚」的時候,就算不拒絕,也會多考慮詢問一下。
吳廣沒有,甚至稱讚前徹之策妙哉,
這說明在吳廣的心中,對於南方的楚國之號並無多少尊崇在意,他看重的是實際的利益。
再聯繫到之前吳廣的一些舉措。
徹心中已明白。
吳廣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只是現在強秦未破,時局不明。他不想將心思宣發,如潛龍般蟄伏積蓄著力量,等待一個飛騰的機會。
「吳王既有雄心,那我徹當竭力襄助,在這天下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試探出吳廣的心思,前徹充滿了幹勁。
之前吳廣重用前徹,讓他很感激,但並非全心全意的投效。
對想要揚名立萬的縱橫策土來說,唯有擁有野心且重用他們的君主,才值得真心效命。
平庸之輩對他們再好,那也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君擇臣,臣亦擇君。
阿牛是吳廣貧賤之交,真正的心腹。
他本就只忠於吳廣個人,現在讓他和徹兩人負責實施「弱楚尊吳」之策,
阿牛自是舉雙手贊成。
「早就該這樣了,吾等效忠的是吳王,不是什麼楚王。從今以後我要讓河北之人只知吳,不知楚。」
阿牛心思靈活,沒有大刀闊斧撤下軍中的所有楚旗,那樣太顯眼,容易引起他人注意。
他的做法是今日撤一楚旗,明日增一吳旗。
一點一點,把軍中楚、吳旗幟的數量更換。
同時在對各下屬城池、軍隊頒發的命令中,幾乎不再提及大楚、楚王等字眼所有政令、軍令都以吳王作為開頭。
這些都是小的動作,實行的時候甚至很難被人察覺,可長期施行下去足以潛移默化改變所有人的思維。
新近收編的軍隊直接不再提「楚」字。
上谷郡和漁陽郡的邊軍抵達薊城時,就成了此策的一批試驗。
「皇帝無道,殘虐天下。爾等皆是六國之民,被迫離開故土,遠離父母妻兒,來此北疆受苦,真是讓人聞之則泣,思之即哀。今吳王奮起義兵,自白馬渡河,平定燕趙。為萬民逐暴政,替天下行正道,念爾等哀苦之情,特來解救—...—」
阿牛一身戎裝,站在台上,對著下方站定的數千邊軍大聲演講,聲音極復煽動力。
哪怕下面的許多人聽不懂他一口帶有陽夏口音的雅言,也會被其傳遞出的情感影響。
這些邊軍以地域籍貫排列成方陣。
各方陣處都有阿牛訓練出來的手下進行翻譯和大聲的傳達,竭力讓每個人都能聽到和聽懂。
自的就是要讓這些邊軍成卒感受到吳王解救他們的恩情,要讓他們明白是吳王打到河北來,才讓他們能夠回家。
用吳廣的話來說,這就叫做意識形態的建設。
他擁有河北的大部分富庶區域,邯鄲、廣陽等大郡府庫中堆積的物資讓他短時間內都不用擔憂糧草消耗。
吃喝等物質條件有了保障後,思想層面的東西就不能放鬆,得雙手緊抓。
這是吳廣從後世學來的經驗。
如果不注重思想宣傳,不僅軍隊沒有屬於自己的精神氣,對他也不會有多少忠心,好不容易練出來的一支兵馬,轉眼之間就可能另投他人。
在阿牛的宣揚下,吃飽喝足並且知道自己有回家的希望後,還真有許多成卒聽得感動,當場有人流下眼淚。
有人喃喃:「若無吳王,吾等還不知要在這北疆待上多久,吳王對吾等確實有解救之恩啊。」
聽到這些話,成卒中有一人差點沒笑出來。
「這吳廣好像就是成卒造反的吧,他如果不和陳勝帶頭反了秦人,而是按時抵達漁陽來輪換,許多人怕是已在回家的路上了,怎麼還需他來解救?」
盧陵眼帶笑意,不過聰明的沒有說出來。
而在台上的阿牛宣揚熱場後,吳廣也帶著諸將前來視察他手下的這批新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