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0章 靜觀其變

  昌德宮,熙正堂。

  朝鮮國王李倧滿臉愁容,眉頭緊皺,身邊一個內侍盤腿而坐垂頭不語。

  這內侍不是別人,李淏也。

  龍骨大等人雖發現朝鮮王室有點不對勁,但顯然沒料到李淏被明廷給送回來了,更想不到現在就藏在李倧的寢宮裡充當一個內侍。

  這其實也是李倧不得以而為之,上次李淏入宮時發現被人盯梢,使得他震驚之餘也感到了恐懼,知道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了,謹慎之餘生怕露出馬腳,當夜便將李淏藏於寢宮。

  寢宮是李倧最為隱秘的地方了,身邊內侍也是其心腹,可即便如此知道李倧在此的也只有太監總管一人,此人自小服侍李倧,對他忠貞無二,此時職務相當於明廷的王承恩。

  有人跟蹤就說明有人動了疑心

  至於是哪些人,李倧比柳世昌還心知肚明。

  而且他也知道不少人在王宮裡有眼線,但他自己何嘗沒有眼線,金自點和龍骨大密會幾次,在哪兒密會,時長多少他都一清二楚。

  說白了這些都是他玩剩的,要知道他在位期間那麼多謀逆都是在沒來及實施前就被他給滅了的!這說明啥,說明人家手裡的也握著錦衣衛和東廠,到處都是耳目。

  而且他不光盯著金自點等人,也在盯著龍骨大。

  盯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心越亂。→

  他知道金自點不會坐以待斃,自己在找他的把柄擼他下去,反之金自點也在找他把柄自救,而自己的把柄有二,通明和李淏。

  如果金自點找不到這兩點把柄,那就會用最後一招,政變。

  李倧怕麼?

  當然怕,親清派本就人多勢眾又有大靠山,若要找不到實質把柄很難擼他下去,總不能來個莫須有罪名吧,根本不可能!何況此時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還有龍骨大這個狠人在。

  對於內政,李倧其實還有一定的把握的,但對於龍骨大這個外來和尚瞎念經他就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說不知怎麼應付了。

  他清楚龍骨大已起疑心,而且開始試探他,比如這數日他連番入宮求見,甚至提出去秘苑游賞,這明顯似有所指。為此李倧也做好了以防萬一的準備,除了加強王宮的戒備,更在宮中暗伏一支親兵以備不測。

  必須要趕緊動手了,若等明軍到了,這邊還清理好,豈不誤事!

  按照先前議定,先擼掉金自點,再弄龍骨大。

  而且李倧已經開始行動了,提拔了幾個親明的近臣進司憲府和司諫院及弘文館(合稱朝鮮的三司,與漢城府,刑曹合稱三法司,相當於咱們的都察院)準備當槍來彈劾金自點,但老金也不是傻子,知道李倧要對付他,便帶著黨眾蹦躂罵街表示反對,反對!並且嚷嚷嚷舉薦人金鎏辭職下台!

  更要命的是,那幾把槍還沒找到開火的方向,說白了就是沒找到金自點的把柄,沒目標你只放空槍,不痛不癢有個毛用!

  「若不然,便依那張夜之計「垂頭的李淏突然低聲厲喝:」外患咱們無力,難不成還無力殺家賊!全殺了,一了百了!」

  「胡言」李倧呵斥:「若這般簡單,古往今來哪還有什麼黨派之爭,全都殺了豈不乾淨了!按汝這般所為,當初魏忠賢直接把東林黨都殺了豈不簡單」。

  「但如此磨磨唧唧,朝堂何時才能清平!連家賊都奈何不得,豈不惹明廷笑話,更恐誤大事!」李淏咬牙,握拳捶地!

  「若非事態緊急,只需緩緩圖之,金自點蹦躂不了幾天,奈何……」李倧突然的眼睛一眯:「要速戰速決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父王有什麼法子」李淏也來精神。

  「露出些把柄給他!」李倧這話讓李淏忍不住一個激靈,雞皮疙瘩都起來:「若被他握了把柄,那豈不是……」

  「所謂把柄就是個破綻,但這個破綻若是個套呢?」李倧陰笑。

  李淏一臉茫然:「父王打算如何?」

  李倧低語一番,李淏一臉震驚:「只恐……」

  「非常之時,當以非常手段,既然都要撕破臉了,那就試試對方底線!」李倧恨恨說道。

  「兒臣建議,此事尚需和領議政商榷……」

  「自要商榷,不然何來破綻給他們抓……」李倧嘿嘿一笑。

  外邊有輕輕叩門聲:「大王」隨即一個紙條從門縫塞了進來,李淏急忙起身取了送到李倧手上,打開一開,李倧眉頭,然後將紙條遞給李淏。

  李淏看了也是眉頭一挑,柳世昌要搞事了。

  李倧是知道柳世昌的存在的,當然也知道背景,明廷自從壬辰倭亂後在朝鮮一直都有潛伏密探的,不過那時候多為對付倭人的,至於朝鮮這邊根本沒有明廷感興趣的東西。

  再後來這些潛伏的密探是為了搜集後金,也就是現在滿清人在朝鮮活動的情報,朝鮮王庭一直是知曉他們的存在,而且一直保持著聯繫,特別是被清廷殖民的這幾年,暗中聯繫一直沒斷,但最多也就是幫忙給明廷傳個口信捎個話,別的也沒啥能力,畢竟他們身後的朝廷都搖搖欲墜自身不保了,何況這些漂浮在異國他鄉的暗探。

  可若要說明廷到底在朝鮮有多少密探潛伏,李倧確實不清楚,而且上一次因為前任領議政崔鳴吉與他們暗通消息被清廷發現,不光崔鳴吉被羈押去了沉陽,還連累幾個明廷暗探曝光被殺,好在柳世昌這個頭目隱藏極深,知道他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做事又極為謹慎沒有被清廷細作發現。

  這一次因為李淏回來,李倧為了保密將他到處藏匿,一度藏在柳世昌身邊,但畢竟事關重大,他生怕出了紕漏暗中使人盯梢柳世昌的雜貨店,至於有沒有其他原因,只有他自己心裡頭清楚了。

  這兩天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李倧更是處處防備,加派人手盯梢各方,這不,消息就來了,說是發現張夜在調集人手,很顯然他們要有什麼動作了。

  雖然對他們信任,相信他們不會做出對朝鮮王庭不利舉動,但畢竟在我家裡頭,至少知會一聲吧。

  「他不會去殺龍骨大吧?」李淏一臉愁容。

  李倧搖搖頭:「他才多少人,如何撼動龍骨大」。

  「那……去殺……兒臣已給他說過不行!」李淏頓時來氣了,李倧還是搖頭:「不可能,這種事若無明廷暗許,他不會擅自做主的,而明廷也根本不會出此下策,否則何必讓咱們先清君側,直接等大軍登陸一頓亂殺便是了!何況這事不合禮法,便是宗主國沒有藩屬國同意也不可胡亂殺藩屬臣子」。

  「那他這時想作甚?」李淏迷湖了。

  「靜觀其變」李倧眉頭緊皺:「如今局勢太過複雜緊張,他這一動,不管動誰,都會引發變動,看看是火上澆油還是雪中送炭了」。

  「若是火上澆油了呢?」李淏有些擔憂。

  「如今都已火燒眉毛了,他若澆油那邊趁著火勢奮力一搏吧」李倧長呼一口,神色變得堅毅起來,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物,此時心態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