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4章 好大的雪

  無論顧君恩在是在保定府還是真定府兵敗走散,但他如今應該就在黃河防線一帶,這也是常宇的推測,顧君恩奉李自成之名潛伏下來密謀刺殺常宇以及趁機掀起暴動,其初始極有可能在京畿一帶落腳,因為那段時間常宇南下平定白旺之亂,他不可能跟著去,而是潛伏壯大勢力制定計劃等待常宇回京尋機而動。

  再後來可能發現在京城動手實在太難了,那兒是常宇的大本營,東廠和錦衣衛滲透每一個角落,別說行刺了,進城都難,只能在京城外找機會……然後常宇奉旨巡邊,一旦出了京城他們便有了機會,所以這一路上所遇之事十之八九都是他們所謀劃,甚至連在土木堡附近外軍襲擊都和他脫不了干係。

  他跟來了。

  常宇嘴角掛著冷笑,今天雖然只釣了個小蝦米,但卻也是咱們反被為主的開頭,哼,不管是顧君恩還是牛金星又或他倆都來了,老子全都給埋了!

  翌日,太原城中百姓八卦聲不絕,都在說著昨晚之事,繪聲繪色好似親眼目睹似的,而故事的主角,東廠再次成為百姓口中的的熱門詞條,有人說東廠雷厲風行一來太原就查貪反腐,掃黑除惡更是將隱匿城中的賊人給引了出來,當真是厲害的緊也是極好的事,那常公公不愧是太原的守護神啊。

  也有人說,東廠的人做事太過狠辣,凡事不留餘地,一到太原就搞的雞飛狗跳,老百姓不得安寧……

  而被議論的主角東廠之主常宇已早已出了太原府城,正在去往清徐縣的路上,同行的還有新上任的巡撫孫康周陪同巡查各地政務,蔡懋德走之前給諸官員開了會,響應常宇的提議,在這個困難時期官員不要坐在衙門裡喝茶,要多出去走走,下鄉走訪到田間地頭到百姓之中,哪裡有困難有問題,立刻解決。

  同行的除了孫康周等巡撫衙門的官員外自然還有朱家兄妹,不過京裡頭跟過來的三法司官員大部分還留在太原處理案件,僅寥寥數人隨常宇巡查。

  有了前車之鑑,常宇的安保理應升級,然而此時卻反其道而行了,老九的黑狼營在太原城裡繼續掃黑除惡審理涉黑案件,賈外雄在率部四下出動,在周邊州縣開戰掃黑除惡行動,以至此時隨扈的不過數十親衛而已,不過常宇卻絲毫不擔心。

  只因太原周邊的州縣皆在平坦的盆地之中,再無那種險惡地勢為賊人所用,這數十悍卒足可抵住數百賊人正面進攻,除此之外,如今以太原為中心方圓百里之內到底有多少東廠和錦衣衛的眼線及暗探連常宇都不清楚!

  或許田間地頭那正在勞作的百姓,或者河邊那正在牧羊的老人,又或這正在茶館乞討的難民,那酒樓上一臉欠揍的浪蕩子,那左擁右抱的富家少爺,都可能是。

  雖是初冬,但天氣依然冷的很,特別是趕上今兒陰天,朱慈烺騎著馬在常宇身畔縮著脖子看著遠處眉頭深皺,指著田裡頭的幾個身影疑惑道:「這時令田裡還有什麼作物不成」又低聲問:「莫非咱們的人還是……」

  常宇苦笑,抬手一指不遠處的小樹林,那邊也有幾個人在忙活著:「你看那裡或許就明白了」。

  朱慈烺看了挑眉道:「說是放羊倌又沒有羊,若真是咱們的人也太明顯了吧」。→

  「這位公公應該極少出宮吧」旁邊的孫康周恰好聽到扭頭插了句話:「田裡頭的百姓是在挖草根,樹林邊的是在剝樹皮……哎,但願能到開春」。

  朱慈烺恍然若失,久久不語。

  馬車裡坤興和蓮心探出頭瞧了那邊眼神里也是無盡哀傷,素淨淡淡說了句:「我幼年時也曾吃過樹皮,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味道」青衣眼淚滾了出來,輕輕點了點頭:「一輩子都忘不了」。

  孫康周聞言朝馬車瞧了一眼,心中感嘆,那倆伺候大太監的宮女或許沒受過這等苦,顯然這兩個出家人是過過苦日子的,他對幾人身份沒有任何懷疑,畢竟以常宇如今的身份跟著幾個伺候的丫鬟,甚至宮女都正常不過了,反倒是跟著一個尼姑和道士實在讓人……聯想翩翩。

  「比之你先前所見是否更甚?」常宇輕聲問朱慈烺,數月前他曾跟隨張國維巡察災區。

  「過而不及」朱慈烺嘆口氣,常宇則淡淡道:「其實都一樣」。

  朱慈烺嗯了一聲,想問他們怎麼都一樣,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確實都一樣。

  一轉眼大半個月過去了,這期間常宇走遍了清徐,文水,交城,平遙,太谷等太原周邊州縣,巡查各城官員及災後重建安撫民生,所到之處所見所聞皆記錄在案,且其有個習慣先入村在進城,先見民再見官,但凡有口碑不佳或不作為者直接擼下來,若聞城中有惡霸黑勢力之類,立刻轉交黑豹營處理。

  看似走馬觀花的巡查實則忙的不可開交,而這段時間忙的也絕對不僅僅他,賈外雄負責周邊州縣掃黑除惡真真的每天起早貪黑臉都不及洗,老九在坐鎮太原城自也不會閒著,一大把涉黑案件等著他處理,同時兩人還要聯手錦衣衛同當地軍方一起反諜挖諜。

  但誰都忙不過晉王朱審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天不是煤礦就是店鋪要麼就是富紳之間的各種推廣會,又或者去八達通和大明銀莊處理合作事宜,一天到晚他媽和他妹都見不到他人影。

  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常宇短時間無法讓老百姓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但卻可以給他們減輕很多負擔以及一個相對輕鬆的活著的空間,最重要給了老百姓希望,讓他們覺得日子還有盼頭。

  下雪了,很大,是今年常宇所見最大的一場雪。

  孫康周等一眾太原的官員已返回,常宇一行則還要南下巡查。汾州府汾陽城中的一家普通酒樓里,常宇幾人依窗而坐煮酒賞雪,窗戶大開冷風裹著鵝毛直灌,幸好房內有火盆暖和的很,眾人也不覺得冷,看的痴迷無人說話,只是緊握杯中酒。

  就是當地最著名的汾清也就是後世的汾酒杏花村,常宇不喝酒手握暖茶,餘人則人手一杯溫酒,甚至連坤興公主都忍不住嘗了一口然後被辣的直皺眉。

  漫天飛雪十步之外難視物,常宇感慨從未見這般大雪,卻引眾人側目:「連年冬天都要下好幾場這麼大的呀,去年京城至少下了三四場這麼大的吧,你怎會不知?」朱慈烺挑眉。

  「呃……咦,外邊是有人在打架麼」常宇欲岔開話題,隨手朝窗外一指,眾人望去,竟真聽到了喝罵聲,皆起身道窗口張望,便見酒樓附近的街口十餘人在大聲喝罵,污言穢語極其難聽,罵著罵著竟還要動起手來。

  「嘿,又開始了」酒樓夥計進來添木炭,聽到了外邊喝罵聲忍不住苦笑搖頭,顯然已見怪不怪了,常宇好奇問道:「又?莫非經常?」

  「可不嘛,三天兩頭就要鬧一場,不是李家的人上門罵就是孫家的人上門打,嘿嘿,熱鬧的緊,若是晴朗天這會早就圍著水泄不通瞧熱鬧的人咯」那夥計說著,朱慈烺忍不住問道:「這李家和孫家莫不是本地惡霸,爭地盤麼天天打罵。」

  「惡霸倒不至於,李家和孫家都是釀酒的鋪子,都說自己是汾州府最好最正宗的汾清……其實啊,也不是他們自個說的,是兩家的酒客,兩家都是幾十年的老字號各有一幫忠實酒客……」

  眾人聽了夥計說了,恍然大悟又覺得實在難以理解,竟然是倆家的酒客為了主家酒鋪子爭名惡言相向甚至大打出手,而且是積年累月的那種,此舉實在太過奇葩。

  「兩家酒鋪老闆就沒出面說和平息事端?」朱慈烺問道。那夥計搖頭笑了:「說了,沒啥用,各自酒客也是為自己爭面子,他們自個兒也不願屈居對方之下呀,場面上說那些和氣話,背地裡誰知道呢……」

  「嘿,這倆家酒鋪的東家可以開山立教了」常宇感慨不已,這他麼的不就是後世的粉絲圈麼,酒鋪老闆不就一些明星麼,引導好了還能勉強維持表面的歲月靜好,引導不好就是他麼的一個邪教!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朱慈烺心中一動然後附耳在常宇耳邊說了幾句,便見常宇眉頭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