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雖深,天雖寒,但距離介休西北六十里外的一座城卻陷入狂歡之中。→
城不大,因是割股奉母的大孝子鄭興故鄉,取名孝義縣,屬汾州府轄,距離汾州四十里地,此時已為賊軍所破,全城狂歡。
說是為賊所破,那是自我貼金,其實早在昨晚介休投降的時候,孝義縣的請降書已經送到李自成手中。
於是,清早起床,稍做洗漱,瞎子李便下令拔營,下午便到了孝義直接進城,接受孝子們的孝敬,一番任免嘉獎懲戒後,晚間便住進了縣衙光邀將士開趴體,而部下那些賊子們也開始在城中徹夜狂歡,雖然李岩再三嚴令,不得擾民,但誰知道呢?
原本威嚴的縣衙此時狼藉一片,大堂之中竟然燃起篝火,幾十個兵丁正在其中喝酒吃食,呼喝不斷,甚至有人躺在正堂案上呼呼大睡……
而衙門之後的縣太爺的府上,此時更是熱鬧,到處都是杯籌交錯呼喝酒令聲,是不是還有絲竹琴聲,但更多是一陣陣粗獷淫笑夾在樂女們的尖叫以及陣陣哄堂大笑聲。
即便是後府也是這般,酒更多,女人更多,只是聲音小了些,而且貌似氣氛也有些不對勁。
後府正堂,擺了一個長長的大桌子,桌上美酒佳肴俱有,一個四十多歲高大健壯的漢子,居中斜靠著太師椅,臉色黝黑,堅毅而又冷漠,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蒙著一塊黑布,此人便是趁著年假帶領公司員工郊遊的大賊寇李自成。
在他之下又有數十人,正在推杯交盞,杯籌交錯,幾乎每個人懷裡都摟著一女子,時不時這揉揉那捏捏。
氣氛原本這樣很融洽,李自成和他的部下也很享受這種每到一城包吃喝又送大保健的待遇。
一開始他非常意外,不知道崇禎為何對他這麼好,難道說是誘敵深入?可是慢慢他發現這事和崇禎根本沒有一毛錢關係,用李岩和牛金星的話來說,那就是人心所向,民心所向啊!
向他馬格碧,李自成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盤踞一方做個山大王還行,真給他個國家根本玩不轉,他有自知之明,爛泥扶不上牆,狗肉上不了大席。
所以雖然一路吃喝玩樂,暢快無比,但他心中已做決定,干票大的,打下太原立馬撤兵,再往北那都是雄兵險關,去了找死。
只是……看了一眼席間縱樂的部下們,他忍不住蹙眉,一路走來太順暢了,順到這些部下個個都飄了,認為可以不費吹之力就打到京城把崇禎拉下龍椅,自己上去嗨皮一下。
可笑啊,可笑,從此到京城,千里之遙,雄關數座,精兵嚴守,僅僅趟平幾個小縣城就飄飄然實在可笑,要知道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進京,因為他知道那是做夢,但是對外他必須要這麼說,一來振士氣,而來立大順國威嘛。
雖然檄文寫的鬥志激昂,誓言進京干翻崇禎,農奴翻身做主,但事實上只有他和幾個賊眾大佬才心知肚明,見好就收或見勢不妙,拔腿就跑才是他們的核心戰略目標。
慢慢的飲了杯中酒,李自成一掃席間諸位,目光落到到左邊席尾一少年身上,少年個頭不高,卻異常健壯,此時眼中卻殺意騰騰的看著席頭一人,這少年便是李過之子,小闖王李來亨。
見他眼泛殺意,李自成不由眉頭一挑,看望席首那位,也就是他右手跟前那個四十多說一臉橫肉的壯漢,此時正摟著一個女子使勁的啃,女子一臉的不情願卻無可奈何,這人卻正是賊軍的另一大首領,劉宗敏,也是李自成的把兄弟。
此人桀驁不馴,好色貪杯,在軍中誰都不服,甚至有時候連李自成也不鳥,甚是跋扈。
跋扈到什麼程度,到剛才借著酒勁提刀要殺李來亨。只因李來亨說指責他部下搶功殺了他手下三百餘人,並且做了京觀。
這事還要回到今兒午後,大軍剛及孝義城外的時候,從張原村僥倖逃命的幾個賊子終於找到了組織,跪在李來亨跟前哭的那叫一個慘!
三百餘人被殺的僅逃回十餘個,而且對方竟然毫不掩飾是劉宗敏的部下,李來亨震驚之下是暴怒。
「可能確定是劉狗的人?」
「他們自己說是劉將軍的人,小的看著像又不像」逃回來的幾個賊子也有點拿不準,其實心裡和李來亨一樣覺得劉宗敏即便再囂張跋扈也不至於如此不遮掩的屠殺自己人,雖然他和李過不和,但畢竟是一路人,同為賊。
李來亨一邊派了一千騎兵前往張原村查探,隨即邊去找他爹李過把這事報了上去。
李過(多有化名,其一李錦,但又有考據,李錦並非李過,是李自成三弟兒子比之小二十有餘,採納同為一人)此人善戰而又沉穩有謀,聞訊僅一沉默,便覺其中另有內情,但他和劉宗敏向來不和,此事倒可拿來當槍捅他兩下,最不濟也要噁心噁心他。
待到天黑之際大軍進駐孝義的時候,張原村快馬來報,李來亨的三百部下全被殺,首級碼在官道邊,屍體夯土為京觀,至於張原村的百姓幾乎逃完,怒急的賊兵一把火把村子給燒個精光,便是那范家堡也在熊熊大火中化為灰燼。
下手竟然如此狠毒,李來亨聽到這個消息後怒不可遏直接衝到後府大堂的慶功宴上,當眾多賊首面,大聲喝罵劉宗敏。
諸人皆驚,劉宗敏何等人物,他和李自成拜把兄弟,陪著他十幾年風裡來雨里去打下大順江山,論權勢,論威名除李自成外,無人可比,闖賊之下,諸賊首見他無不點頭哈腰,即便和他一向不合的李過和高一功,表面功夫都還要做一套。
但即便如此他心中還是異常不滿,為何都是賊寇出身,瞎子李可以做皇帝而自己只能做臣,甚至他做了皇帝卻只封自己為侯,連個王都不封,忒是小氣。
而此時李來亨當著諸人面竟然破口大罵,讓他臉面盡無,立時大怒,抽刀就要去砍殺李來亨,卻被瞎子李喝住,加上軍師牛金星從旁一直死死拽住他不停勸說。
這一過程中,李過一直端坐不動,臉上似笑非笑看著劉宗敏喝罵李來亨,身邊的高一功同樣也是一副冷笑。
薑是老的辣,牛金星好不容易把劉宗敏勸回座位,然後聽了李來亨把前因後果說了,隨即便點明:有人栽贓嫁禍,而且手法粗鄙。
賊軍每拿下一座城池,表面嚴令士兵不得隨意擾民,私下幾個賊首卻各派心腹四處搜刮那些大戶,一般情況下都是事先分定好,又或先來後到,偶爾也有因此產生摩擦,但最後都以平分了結,真正動手打起來的幾乎沒有,更別說兵戈相見鬧出人命。
而這次不過是出了人命,還是三百餘人,砍首做京觀更是駭人聽聞,這絕非不是自己人做的,明顯是栽贓嫁禍!
那有可能是誰呢?
官兵,不可能,官兵早已聞風喪膽,哪還有膽過來和他們搶食。
本地同行?也不太可能,小鬼怎麼敢動閻王爺的卵蛋。
那只有一個,便是范家做的了!
理由有二,范家家大業大有私軍,顯然不甘心家資拱手讓賊,下了狠手,然後舉家北上,畢竟人家大本營在張家口,那裡可是重兵防守的宣府。
第二便是根據雪地痕跡,范家也是朝北逃竄。
牛金星一番推測,諸人皆服,其實這事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相信不是劉宗敏乾的,李過自然心中也明亮,之所以如此僅是日常捅刀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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