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客人不多,酒菜上的也快,四隻香氣四溢的燒雞隻是看著便已令人垂涎欲滴,剛端上桌几人便迫不及待的大快朵頤。
好吃的確是好吃,但卻也沒有傳聞那麼誇張,甚至還不如他平日烤的野兔好吃,對於這點常宇完全可以理解,畢竟古時候食物匱乏,這種燒滷肉平常百姓也極少能吃到,吃到一口自是久久難忘讚不絕口。
可對於後世的人來說什麼樣的山珍海味沒吃過,便是所謂的滿漢全席吃著也不過如此,但在此時,這燒雞已算的人間極品美味了。
四人狼吞虎咽讚不絕口,少頃便各自吃完一隻雞,尚意猶未盡,常宇抬手呼來夥計再來四隻!
夥計有點傻眼,這也太能吃了吧,卻不知他們日夜趕路僅以乾糧充飢,胃口大著呢。
這德州不光燒雞出名,那西瓜也是一絕,常宇依稀記得燒雞店旁邊就有個瓜攤,正欲讓夥計去買幾個,那夥計卻道:「店裡就有現成的,用井水冰著呢包熟包甜,只因近來乾旱,便是這西瓜價格也貴的離譜」。
「瞧爺們是吃不起西瓜的人麼?酒都喝得起還吃不起西瓜」況韌怒斥,便連常宇也覺得這店家讓人不舒服。
那夥計見客人發火,唯諾而去,就在這時,店門被一片黑影籠罩,那魁梧僧人單手托著一個大瓜走了進來,手中禪杖叮鈴作響,環顧殿內,徑直朝常宇這邊走來:「施主樂善好施,貧僧借花獻佛」說著將那西瓜放在桌上,右手結了手印:「無量佛尊」。
「嘿,你這和尚怎滴還跑進來了」那夥計抱著兩個冰鎮西瓜從後院過來瞧見那僧人便出聲呵斥。
「西瓜放下,人滾遠點」常宇怒瞪,那夥計頓時軟了,放下西瓜矮身退下。
「大師身上可有戒刀,借來一用」常宇喝退那夥計轉頭對那和尚說道。
戒刀乃出家人所佩道具,只用來切割三衣(袈裟)所用,不得殺生,故名名戒刀,有長有短有單有雙。
和尚從身上摸出一把很短匕首,把手還是用布纏著極盡簡樸,常宇接過笑了笑:「切割西瓜算不得殺生吧」。
和尚聳聳肩:「無妨,這刀已破過戒了」。
呃……常宇頓時懵逼了,心道不知道這刀是殺過人還是其他動物的,但不管是什麼用來切西瓜都讓人反胃。
見他猶豫不決,那和尚笑了:「挖過野菜」。
艹,常宇心中暗罵,面帶微笑,將西瓜切了數塊,招呼那僧人落座同享,僧人也不見外合掌誦了句佛號便坐下了。
「敢問大師法號,來自那座寶剎?」常宇分了西瓜與那僧人隨口問道。
「不敢擔大師之稱,貧僧海洪,在少林下院侍佛」那僧人雙掌合十輕聲回道。
少林寺,眾人大感意外,這少林寺遠在千里之外的登封,他如何出現在這裡,或許看到常宇幾人臉上疑惑,海洪苦笑:「闖軍過境安得完卵」。
「莫非少林寺此時……」常宇記憶中少林寺歷經數次兵災,史料描述這段時期一筆帶過,僅說賊兵過境少林寺首當其衝……不過完全可以想像,河南是賊患最嚴重的地區,寺廟這種大肥肉賊軍豈能放過,只是為了名聲不會一把火給燒了。
「闖賊來犯,方丈率門徒拒守不敵,退避他處,各處下院亦遭荼毒,貧僧受賊軍席捲流落此地……」海洪緩緩道來,語氣聽似平平淡淡,可常宇感覺得到他在壓抑著情緒,這個僧人從面相看,就不是個溫和的人,當屬性格剛烈那種。
「少林寺便少林寺,下院又是什麼?」陳汝信好奇問道,常宇正欲說話,旁邊況韌則道:「就是受其託管的一些寺廟」說著抬頭看向海清:「大師在那座下院?」
「會善寺」海洪輕嘆一聲,況韌卻不知有這寺廟,但常宇卻知曉,前世曾去嵩山遊玩,知其和少林寺,法王寺,嵩岳寺並稱嵩山四大寺院。→
「大師法號海洪,莫不是與少林寺方丈海寬禪師有淵源?」陳所樂突然問道,他是河南人對少林寺不陌生,知曉當代方丈法號。
「正是貧僧的方丈師兄」海洪一臉恭敬道,常宇心中一震,海寬禪師這個人他聽過,因為他是歷史上最後一個欽定的主持,也是少林寺塔林里最後一個方丈墓塔。
少林寺的方丈和尚自元代福裕開山以後都是欽命(宣授,欽依)的,至曹洞正宗第二十八代海寬時,因離職時沒有和朝廷互通信息、實行交接,造成擱置中斷,直至如今。
「這麼說來大師眼下豈不是無水浮萍的野和尚了?」常宇突然笑道,海洪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可不是」。
「既然如此,不如趁這當口隨我闖蕩江湖,踏千山萬水,待戰亂盡去再回寺侍佛如何?」常宇正色道,和尚卻笑了:「不知道施主怎麼看上我這野和尚了?」。
「我看上不是和尚,而是和尚的一身本事」常宇嘿嘿一笑。
海洪一怔:「施主看得出和尚有什麼本事?」
「天下功夫出少林,少林寺高手輩出,自唐初以來便不乏從軍衛國的先賢大德,吾觀大師體格魁梧,腳下生風絕非苦修禪的那種和尚,應是身懷武技的高人」。
和尚大笑:「高人不敢稱卻也習得幾年莊家把式,在施主這等高手跟前不值一提」。
常宇一臉愕然:「大和尚瞧得出來我也是個高手」。
哪知和尚搖了搖頭:「瞧不出你是不是高手,但絕非一般人物」說著目光在陳氏兄弟身上掃了掃:「精氣內斂,氣息醇厚不散,這是內家拳高手,一個當世都少見,你身邊卻有兩個」
常宇撫掌:「大和尚好眼力,那你當看得出我是行伍出身」。
「貧僧所見殺氣最甚者,無人出施主之右,從第一眼便知你身份,你不光是行伍出身,還應該是個衝鋒陷陣的悍將」。
況韌三人忍不住對視一笑,常宇則打了個響指:「即是如此大和尚可願隨我雲遊四海。」
「施主是個有意思的人,但就不怕看走了眼」海洪嘿嘿笑著,常宇道:「那也要看了再說」。
「可是和尚很窮,怕賠不起店家」海洪掃了一眼面前桌子,常宇彈出一塊碎銀:「砸了這店我都賠的起!」
「那便好」和尚突然的一聲吼,用力朝桌子拍了一掌,只聞咔嚓一聲,桌面炸的四分五裂,那正對掌力之下的桌腿竟也被一分為二,內力之雄厚便是常宇也聞所未聞,要知道這些硬木桌子厚實的很,可不是厚實練跆拳道踢的薄木板吹彈可破,這玩意你就是用斧頭砍幾下都未必砍的開。
一招技驚四座,常宇幾人一臉駭然,忍不住撫掌:「大和尚好功夫!卻不知師從何人?」
「先師宗擎大和尚」海清恭敬道,常宇又是一驚,明朝著名的十八武僧之一!曾隨戚繼光俞大猷從軍抗倭,又得俞大猷傳武技後回寺潛修傳技眾僧。
這是真實史料所載,有俞大猷《詩送少林寺僧宗擎有序》為證。
「如此說來大和尚也算俞將軍傳人了」常宇大喜「可擅劍術?」眾所周知俞大猷不光是個軍事家還是個武技大宗師,精通劍術棍術和戚繼光一時瑜亮有俞龍戚虎之稱。
「略通,但和尚更喜歡用刀」海洪和尚微微一笑,說著四下打量一眼:「施主不會真的要貧僧拆了這燒雞店吧」。
常宇哈哈一笑:「憑你這句話,我就確定不會走眼了」。
「施主把貧僧問了個底朝天,如今可否亮明身份了,貧僧可實在想不出朝廷里有個少年將軍,倒是聽聞賊軍里有不少扎手的少壯匪首」海洪道。
「當然可以,不過在我亮明身份之前想問下大和尚,跟我雲遊四海可不是風花雪月看風景,一路上皆為屍山血海,大和尚可破的了戒」。
海洪和尚聳聳肩:「貧僧先前已說了,那戒刀破了戒」。
常宇一怔:「你不是說挖了些野菜」。
「人命如草芥,兩者有何不同麼?」和尚唱了個喏,常宇心裡日了個狗,竟然打機鋒。。
「敞亮,既然如此,咱家也不藏著掖著了,吾乃大明東緝事廠提督常宇」。
和尚竟然一點都不意外:「曾往這邊想過,可施主身上卻無一丁點太監的氣質」說著結了手印:「和尚是不是也要叫您廠公自稱卑職這些?」
常宇揮手一笑:「用不著,本督識才用人可不是來捧臭腳的」。
誰也不想得到,入城吃個雞竟然收了個和尚,這讓常宇都意外連連,卻也心下大喜,讓夥計從新張羅了飯菜招待海弘和尚,但其堅守戒律不飲酒吃肉,常宇則反問:「既已破了殺戒,何不一破到底,如此反倒顯得矯情」。
和尚搖頭:「以殺止殺是為救人何來破戒……」。
常宇頓時心裡又開始日狗了,尼瑪這種神叨叨的饒圈子聽著腦袋都要炸了,倒是和李慕仙挺搭的,卻不知這倆人碰到一起會撕成什麼樣。
嗯,很是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