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忠勤伯偶露崢嶸
「汪相的好意本相心領了。」胡惟庸卻搖頭道:「但你這算盤打的,武英殿裡都聽得清楚,我們要是都敢諉過於你,就等著皇上的雷霆之怒吧。」
「倒也是。」汪廣洋鬱悶道:「真是苦惱啊。」
胡惟庸尋思片刻,讓商暠把外間的朱夢炎和甄爽叫進來。
「這次的事情,中書省也有責任。」胡惟庸便直接對兩人道:「商暠已經承認了錯誤,願意承擔責任。」
「啊……」商暠沒想到,一口大鍋這就扣頭上了。而且就算要背鍋,彭賡那傻缺不比自己更合適?
但在胡相嚴厲目光的注視下,他也只能把到嘴邊的話憋回去,黯然低頭不語。
先處置了自己人,胡惟庸說話就有底氣了。他又看一眼朱夢炎道:
「不過此事禮部也要擔主責,朱部堂也是每天都上朝面聖的。就算中書這邊流程出了問題,你也可以直接稟報皇上麼。」
「那胡相就要罵下官越級匯報了。」朱夢炎硬邦邦道。
其實占婆使節這事兒,在今天之前,沒人覺得是個大事兒。誰會為了這點事兒犯忌諱呢?
「問題是伱也沒跟本相匯報啊!」胡惟庸這回卻不跟他論這個理。
「這事兒我跟商左丞說過不下三次,我想他肯定已經稟報胡相了。」朱夢炎直皺眉道。
「他沒跟我說過!」胡惟庸提高聲調道:「你也是二品大員,一部部堂!凡事不落到實處,全靠臆度嗎?」
「……」朱夢炎氣得直翻白眼。「誰不知道商左丞是你胡相的代言人?事情跟他說了,不就等於跟你稟報了?!」
說著他一拍桌子,憤然道:「你現在統統不認,不就是為了甩鍋嗎?放心,該我擔的責任,下官一點不會推,但你也休想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
說完,他便拂袖出去外間,不想再看這幫腌臢潑才一眼。
「瞧瞧他,氣急敗壞。」彭賡搖頭道:「忘了俗話說『有理不在聲高』了。」
「你少說兩句吧。」商暠沒好氣的白他一眼,為什麼不是這個傻逼背鍋呢?
「甄寺卿。」胡惟庸又看向甄爽。
「胡相怎麼說,下官怎麼聽著就是。」甄爽可沒朱夢炎的底氣,知道自己小胳膊拗不過大腿,乾脆姿勢任他擺。
「你放心,本相不是要讓哪個人背黑鍋。」胡惟庸滿意的點點頭道:
「而是讓大家都分擔一些,這樣每個衙門的壓力都會小很多。且皇上最喜歡勇於認錯的態度,這樣也可能會從輕發落。」
「是。」甄爽點點頭,但心裡是真不爽啊。
這次事件最負責的就是鴻臚寺,結果最後卻要跟上級衙門同樣擔責。換了誰要是還能覺得爽,那可真是受虐狂了。
「好了,那就這麼定了。」胡惟庸擺擺手道:「大伙兒分頭寫請罪疏吧。」
「是。」眾人抱拳應聲,各拿一套紙筆,分頭找地兒寫起來。
「汪相。」胡惟庸看看外間,對汪廣洋道:「朱部堂那邊……」
「好吧,我去勸勸他。」汪廣洋無奈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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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外間,汪廣洋便見那朱夢炎歪在榻上,自己出來也不抬頭。還在那生悶氣。
他便坐在朱夢炎邊上,拍著他的肩膀,輕聲道:「仲雅兄,我們是同科進士,多年同僚,可願聽我一聲勸。」
「講。」朱夢炎悶聲道。
「趁這個機會,趕緊上岸吧。」汪廣洋對他耳語道:「不然,就要被你那位老鄉拖下水了。」
「……」朱夢炎瞳孔一縮,翻身死死盯著汪廣洋。
他當然知道,對方口中的老鄉,指的是吳伯宗了。
「你什麼意思?」良久,他低聲問道。
「我是真不想管閒事,但仲雅兄畢竟是不一樣的……」汪廣洋嘆氣道:「就這麼說吧,吳伯宗跟陳潛夫師徒是棋友,跟我也是。他們一直在密謀的事情,你應該也有所耳聞吧?」
「……」朱夢炎遲疑一下,還是緩緩點頭。
「據可靠消息,陳潛夫在楚王手底下沒堅持住,什麼都撂了。」汪廣洋悶聲道:「這意味著什麼,不用我多說了吧?」
「嗯。」朱夢炎面色難看的點點頭,然後他的臉色,漸漸的更難看了。
作為贛黨的元老,他自然對吳伯宗的事情一清二楚。
余熂、陳潛夫那幫江南官員的密謀,吳伯宗雖然沒直接參與,卻暗中提供了幫助。比方說,為他們打聽那天太子見過誰……這是犯大忌諱的。一旦曝光,吳伯宗絕對離死不遠了。
「與案情無關的事情,陳潛夫未必會什麼都說吧?」朱夢炎還心懷僥倖。
「就算陳潛夫沒供出吳伯宗,宋訥現在可是跟我們勢不兩立了。」汪廣洋大寫的無語道:
「他可是什麼都一清二楚的,能不告訴楚王?」
「嘶,還真是……」朱夢炎倒吸口冷氣,不敢再心懷僥倖了。「怪不得汪相急於求退,原來是嗅到危險了。」
「我的處境比你危險多了。」汪廣洋苦笑道:「你最多掉腦袋,我弄不好全家報銷……唉,我的事先放一邊,總之你現在趕緊辭官,說不定還能平安過關。再堅持下去,恐怕凶多吉少了。」
「嗯,多謝朝宗兄指點迷津。」朱夢炎起身抱拳,肅容道:「我這就按恁說的去辦。」
「好。」汪廣洋勉強笑笑。
其實他是忽悠朱夢炎的,因為根據他的判斷,或者說對朱老闆的了解,吳狀元也好,朱部堂也罷,九成九要摸不著頭腦了……
既然橫豎是個死,又何妨被自己利用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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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房裡間。
在汪廣洋的『勸說』下,朱夢炎很快去而復返,而且十分配合,痛快的接下了屬於自己的那口鍋。
胡惟庸不禁暗暗點讚,小聲夸汪廣洋道:「聽說汪相剛納了個十六的小妾,果然寶刀未老。」
「呵呵,彼此彼此……」汪廣洋雖然已經在極力適應,但還是不習慣他這份粗鄙。
都是衙門裡混了半輩子的老手,只要調子定下來,文章寫起來自然不在話下。
當天晚上,眾大員熬了個通宵,將所有奏疏寫完,材料整理好,次日一早便迫不及待遞了上去。
然後滿懷期待的等待皇上召見,或者太子來宣布放他們回家。
誰知等來等去,一直等到天黑,也沒等到任何旨意……
第三天依然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