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送官

  此言非虛,像李輕顏這麼好說話的東家,確實少見,李家還是書香門弟呢,聽說在大夫人手下的掌柜就常常挨罵,甚至還有挨打的,罰沒月銀是常有的事。

  一時他們都不說話了。

  「東家,茶掌柜手下管著八家鋪子,一時怕是難有人選擔當大任。」有人道。

  「這個你們放心,後備人選我早就在培養了。」說完,李輕顏三擊掌,很快進來好幾個二十郎當的青年,大掌柜們臉都綠了,因為,這些人都是他們的手下,每個行當里都有一個,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沒看出來是李輕顏特意培養的人。

  「就他?」茶掌柜指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道:「他只是個打雜的,怕是連字都認不得幾個,怎麼當大掌柜?」

  李輕顏道:「李十,你過來,將這頁帳算給茶掌柜看。」她隨手翻了一頁帳薄。

  李十過來,只瞟了眼帳薄,手指飛快在算盤上撥弄,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得出了答案。

  看他撥算盤的速度可知是個老手了。

  茶掌柜苦笑道:「原來東家早就不信任我等了。」

  這是想拉幫結派讓人與他同仇敵愾挑起眾怒呢。

  李輕顏冷笑:「工作年限在合同上寫好了,六十歲之前,你們可以一直在我保利行當差,直到六十歲退休榮養,我每月還會給你們榮養銀子,但前提是,你得守紀守法守我的規矩。」

  這個,各位掌柜都清楚,當時這條很讓他們懷疑,大梁還沒有一家商鋪肯做到這樣,能讓他們老有保障,哪家不是到了年紀被辭退後,就再也不可能拿老東家一文銀子的?

  因為沒有先例,當時李輕顏簽合同時,年紀又太輕,大家都沒當回事,便是那份合同,也只當成一張廢紙,誰信呀。

  如今她再拿出來說,幾位大掌柜心情激盪,雖然仍懷疑,卻也有希翼與期盼。

  茶掌柜冷笑:「什麼破合同,不過一張廢紙,老朽從未當真,東家行事若如此幼稚草率,老朽這就去找夫人評理。」

  李二夫人還在養傷呢,保利行的事,李二夫人也並不知情,當初也是牽過保密協議的。

  「你當真不拿這二百兩遣散費?」李輕顏站起來道。

  「恕老朽不能苟同東家的作派。」茶掌柜傲然道。

  「那好,送官吧,李十,你收集的證據都帶上,送茶掌柜同他的侄兒一道去順天府。」

  茶掌柜頓時變臉,大喊道:「東家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一點小事就要致老朽於死地麼?」

  「我同你說,你只是我李家的一個奴才,你全家的身契都在我手上,這些年,我念你有幾分才能重用你,又念你是李家的老人敬重你,從未拿你當下人待過,如今,你非要作妖,那我便遂了你的願,送你去該去的地方。」

  說完,她起身就走。

  兩名護院押著茶掌柜就拖,茶掌柜嚇得面無人色,大喊:「東家,東家,你不能太狠心啊。」

  其他幾位面色也很難看,卻再也沒人為他說情,都怕禍水東引,連累了自己。

  「老奴知錯,老奴願意拿遣散費。」茶掌柜當真怕了,哭道。

  李輕顏冷笑:「你以為誰都有後悔的機會嗎?送官。」

  其他大掌柜頓時禁若寒蟬!

  李輕顏這招殺雞儆猴,效果很好。

  人都走後,雲娘心疼她昨夜睡得太少,問她要不要喝點參湯。

  李輕顏沒胃口。

  雲娘:「茶娘子是大爺的乳母,您真要做這麼絕嗎?」

  李輕顏自然知道這層關係,但手下人可以貪,卻不能太過,更不能出賣主子。

  兩條底線茶掌柜都越了,仗著他老婆是大兄的奶娘,便這般為所欲為?

  雲娘不明白:「應該只是貪了吧……」

  李輕顏沒解釋,王勁楓陷害大兄的帳單子並非出自王家,更不是自己的錯漏讓他拿到把柄,而是有人在布莊上把這些支出都抄列了下來,而茶掌柜的兒子便在那間布莊。

  私底下,茶掌柜更願王勁楓是東家,心底里是瞧不起女人的,常常妄言,在女子手下當差是羞辱云云,自李輕顏出嫁後,心裡便當王勁楓是主子,所以,他忠心王勁楓,為他不惜出賣李輕顏,陷害李承謹。

  不僅貪婪,還不忠不義,這樣的一家人,李輕顏不會再用,包括大兄的乳母。

  「姑娘就不怕他會泄露您的秘密?」

  有些事情,就是要泄露出去,讓一心偷窺者抓到一星半點的內暮對自己只有好處。

  茶掌柜掌握的和可能泄露的,都是李輕顏希望他做的。

  果然,李輕顏將自己手下大掌柜送去順天府,並被判三年牢獄,抄沒家財歸李輕顏所有這件事,很快傳到了趙鴻昱和皇帝耳朵里。

  茶葉生意在這個時代是商家的主業,一個月便有一千多兩的出入,被個下人貪沒了,還不知一年有多少虧空,到底是個女子,再能幹又能幹到哪裡去?

  皇帝則想,自己的孫兒可能沒怎麼管事,這麼大個保利行讓李輕顏那丫頭插手,果然不靠譜。

  因為這樁事,在皇帝和趙鴻昱心裡,李輕顏沒那麼神奇了,至少沒想像中那麼精明能幹了。

  但皇帝廢除婚約的旨意卻遲遲沒下來。

  離成親的日子只有二十多天了,李府,李大夫人已經在張羅,她仍拿著二房西寧府的管家鑰匙,正好上回的氣沒出盡,心裡還窩著火呢,這是個好機會。

  是夜,忙碌了一天,李輕顏正要歇息,屋裡突然又多出一個人,瘦高的,頎長的個兒,那人站在背光處,李輕顏嚇了一跳,正要喊,嘴被捂住。

  他的手溫熱乾燥,指腹與虎口有薄薄的繭子,這是掌年練刀留下的,鼻間有淡淡的藥香,她的心頓時安定:「師弟……」

  輕喚他時,柔軟的唇瓣觸到他的掌心,溫溫濕濕的,他像觸電一樣放開,退後一步,燈光下,面色窘迫。

  這麼多年過去,面對她時,他仍然拘謹。

  李輕顏掏出一把雪花酥:「要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