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只要他想給

  江虞羲說,

  「你不是沒見過鮮血和死亡,你也不是不知人間疾苦,」

  「我想夜王一定跟你講述過許多類似的事情,你也親眼見證過的,」

  「不是嗎?」

  可她為什麼還能這樣?

  小夜卿卻有些不解,

  「我恨呀,你怎麼知道我不恨?」

  「可我恨的是當初那些害死哥哥們的人,我和你恨的不是同一個方向。」

  他在以偏概全,一竿子打死所有人,一個人不好,那就全天下所有人都不是好人。

  可比起他,比他年幼的小夜卿卻更明白,她該恨的是誰,是什麼人,而不是攘擴於全部,

  「王父很好,鶯兒很好,阿兄很好,所有人都很好,你也很好。」

  「像這樣很好很好的人還有很多,我不想錯殺的,」

  「我知道死掉的那個永遠是最輕鬆的,我也知道作為那些死人的親屬會有多痛,」

  「所以不可以,我一定要去學著分辨那些對錯,一定要先學會什麼人該殺,而什麼人又不該去殺。」

  可江虞羲聽後很沉默,

  因為,

  他大概是直到現在才突然發現,

  或許是因之前那幾年,他已經沒了什麼善惡是非觀,

  他已經分辨不清,已經沒法如她一樣了,

  「我突然覺得,你好像是對的,你是正確的。」

  「那這樣如何?」

  他在那個深夜裡,把那個總是在講大人話的小娃娃圈進自己懷裡,

  「以後你說,我做。」

  「你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

  他已經迷失了,可是她沒有,她也不會讓她自己去迷失,

  那麼她就可以引領著他,

  如果他是黑夜的盲人,那她一定能指引他一切。

  或許從今往後,被這麼一個人引領著也不錯,

  他不惜命,但她一定會幫著他去珍惜,他無法分辨的善惡,她也一定能去幫著他分辨,

  她其實不喜歡見血,他早就已經發現了,

  或許是因為從前親眼目睹兩位兄長的慘死,在他養傷那陣子,一看見他身上的血跡她就總會下意識地皺起眉,

  既然她不喜歡,那麼那些事讓他做就好,她少見一點兒,少心煩一點兒,

  反正他駕輕就熟,反正他也早就習慣了。

  而小夜卿聽後有些驚訝,

  「那就說好了?以後你要聽我的。」

  「好,我聽你的。」

  …

  年少的承諾江虞羲一直在如實貫徹,他與夜卿相處的那段日子,其實沒多少轟轟烈烈,反而更像是在細水長流。

  可涓滴之間,受她所影響,他漸漸以她為重心,他也真的什麼都聽她的,甚至她愛穿白衣,他也開始愛上那份白,

  他也想給她一些東西,雖然生活很苦,她的生活其實很艱難,可他漸漸迷上了一件事,

  送她一些東西,看她高興的樣子,忘不了她由衷發笑的模樣。

  或許他是一次又一次被她拯救,第一次她救下他一條命,救回的是一副傷痕累累的軀殼。

  如果放任不管,他或許會變成一頭惡鬼,他到底是與很多人不同,

  特殊的經歷,自幼的早慧,心中的傲氣,天之驕子與生俱來的那一切,

  甚至他從未告訴任何人,自從被她從那個地方救出來後,他也時常狂躁,只是面對那個小恩人他多少收斂著些,

  但只要是在那個小夜卿身邊,不論他多疲倦多狂躁總是能心安,就連那些殺戮的慾念也能被鎮壓,

  清晨的陽光很好,雙子峰雨天霧氣迷濛,山野的冰雪捎來冷冽的空氣,仿佛死寂已久的一切被逐漸喚醒,是她重新帶他走回人間。

  以她的眼,看她所看的一切,

  漸漸她的志向就也成了他自己的志向。

  「為什麼呢?」

  定下約定的那一日,

  他第一次那麼清楚的表態,

  等重新聚首的那一日,

  王女與正夫,

  定將攜手前行密不可分。

  那句劍鋒所向刀尖所指從不是虛言。

  夜卿問他為什麼,而他也摘下了臉上的那張面具,笑著對她說,

  「可能是我不甘心。」

  「我見不得你分明不喜那一切,卻還是不得不去承受的模樣。」

  「所以我想讓你可以少些顧忌,」

  「我喜歡看你笑。」

  「小卿應該開心點,」

  「你開心了,我也會滿足一些,」

  「所以這不僅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

  那所謂的白馬之約是因此而起,待來日之後,他想給她的,不僅僅只是一位王夫,不是並肩作戰攜手前進,

  而是想把她從這所有的一切之中解脫出來,

  就好像她曾經治癒過他,拯救過他,

  楚熹年說,她所欠缺的那些東西,他們給不起。

  可江虞羲卻想說,給不起?

  給得起!

  他一定給得起,也一定能為她補足,一定能讓她在往後的人生中少些缺憾,

  只要他想,

  他就一定給得起。

  …

  「……醒了?」

  「感覺怎麼樣?」

  不知不覺天都亮了,

  言卿恍恍惚惚地睜開眼,就看見紅姨正守在一旁,

  她恍惚片刻,起身之時又忽地一笑,

  紅姨:「??」

  一臉莫名其妙地瞪著她,「傻笑什麼呢?怎麼樣?你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那些事兒想起來了嗎?」

  言卿輕點一下頭,「想起來了,不過……」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些日子與某人相處的比較多,所想起來的,全是與那人有關的。

  而紅姨又發愣一會兒,她權謀心術或許不如楚熹年,可同為女人她卻更了解女人,也更了解以一個女人的模樣,呈現在她面前的言卿。

  見了這她也不禁笑上一會兒,

  「說起來……」

  「當年那個小瘋子臨走時,薅著阿年狠狠叮嚀了一番,還把雙子峰鬧得天翻地覆,幾乎是挨個兒警告了一個遍……」

  「讓咱們大伙兒守好你,看好你,不然等他回來看不狠狠收拾所有人。」

  紅姨說著說著又再度發笑,

  「甚至他臨行前,你不知道,他衝到你王父書房,你猜他說什麼?」

  言卿問,

  「他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