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但是,您是特殊的

  又過了許久,

  他才一抿嘴,慢吞吞地從她床上爬起來,

  「辛苦什麼辛苦,」

  他小聲嘀咕著,

  又慢騰騰地挪下床,

  但彎腰穿上長靴時,又忽然回頭,兇巴巴地瞪了她一眼,

  「還有,不准摸我的頭!」

  言卿:「?」

  江雋意:「……」

  搞得他好像小孩子一樣。

  他又不是六兒。

  別那麼對他,

  他也有點怕,

  怕遲早有那麼一天,會因那份溫柔的對待而上癮。

  就好像大哥他們一樣,像他那些心知肚明,吃定了大哥他們對他的縱容,整日的無法無天,喜愛看兄長們為他頭疼,

  那曾使他上癮,就好似中了什麼一生難解的劇毒,唯有繼續胡來才能暫且止癮。

  而這位妻主,

  他想,他或許,

  也已經有點上癮了。

  不論是她光彩照人的那一面,又或者……

  「但,你是特殊的,」

  「你要是真想摸,也不是不可以。」

  「雋意我呢,樂意之至~」

  繼兇巴巴之後,他又忽然回頭,笑得好似那三月水,滿眼的星光璀璨,如春風輕柔。

  而言卿一時發怔,

  就這麼看著他,竟漸漸有了些茫然,

  好似一瞬被其奪走了心神。

  後來的後來,等數年之後重新想起這個冬陽明媚的上午,

  門窗之外是大雪寒天,可床畔那人回眸淺笑,眉眼噙著點兒嬌慵的調調兒,眼底也滿是那些閃亮璀璨的星光之色,

  言卿那時後知後覺了一件事,

  已經說不清到底最初是先對誰動心,

  可是在江小五之前,決定留下,決定與他們在一起,更類似一種責任,又或者是難以割捨,

  可那一日冬陽之下,那人一笑,就好似將什麼打開了一道缺口,也將什麼狠狠從根基中撼動。

  並且也是從那時起註定了一件事,

  不論是因何而起,但總歸這顆心很難再純粹,那些人依次占據她心中那些愛之若命的位置,

  而她也已經再也沒辦法,真那麼專一的,只去喜愛他們之中的某一個人。

  凡有所遇,必定留痕。

  而第一次分心,第一次留痕,

  是因江雋意而起。

  …

  五哥進去已經有一陣子了。

  西廂房外,

  六兒下意識地抬起頭,一身淺綠色的薄衫,外罩一件雪白的長襖,他抱著那一把古琴,見滿天的寒雪紛紛揚揚。

  冬日的上午陽光正好,明媚的驕陽卻少了許多盛夏的酷熱,冷意之中又有溫柔,在這天寒地凍裡帶來一份溫暖,

  可他佇立於屋檐之下,那是冬陽所不及之處,

  還是有些冷,心裡也有些寒,但不禁回想起五哥從前對他說的那些話。

  第一次有人讓他爭取,是五哥,

  不要永遠留在原地去等那個人察覺,等那個人回應,他若渴望便去爭取,

  可爭取這事兒本就有很大風險,他有時甚至覺得還不如繼續留在原地,至少好過爭奪之後徹底失去,

  但或許也正如五哥所言那般,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命里有時終須有……」

  而若命里無時……

  他卻還是想強求。

  徐徐一垂眸,江雪翎漸漸低下頭,他看著屋檐外的那些落雪怔怔出神,

  直至「吱呀」一聲,身旁的房門被人從裡面推開。

  他五哥臉頰有點紅,卻滿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甚至那神色還帶著點饜足,像是得到了什麼。

  「還愣著!?」

  小五江雋意一瞧他這樣,那簡直是絲毫不給面子,直接就翻了個白眼。

  「進去吧你!」

  他薅著小六兒的衣領子把人摔進房門內,順帶還踹了一腳,

  然後啪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思來想去,一把扯開腰帶,居然把房門綁上了,

  然後溜溜達達地就走了。

  做哥哥的嘛,不用謝,

  但兩手團在袖子裡,往外走了幾步,又忽然一頓,

  然後好似冒出幾分傻氣來,

  抬起的手摸摸自己的頭,想起了那位妻主之前揉他腦袋的模樣,

  他一下子就亮晶晶地彎起了眼眸,抿著唇,卻好似甚是愉悅地偷著笑。

  而另一邊,

  小六兒稀里糊塗的,

  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就被他五哥踹進來了,好險沒摔上一跤。

  等暈乎乎地站穩之後,一抬頭,就看見了前方。

  「妻……妻主……」

  他怔了怔,

  然後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言卿本是坐在床上,小五走後她也準備下床了,此刻正在整理她自己的衣裳。

  可一瞧見江雪翎,見少年後退了半步,她一怔。

  而當她看過去時,他又再次後退了半步,

  然後那粉粉的薄唇悄然一抿,才又緩緩地垂下頭來。

  言卿:「……」

  忽然就想起那天晚上,

  離開青山之前,那一個深夜,少年在她房中入浴,好似帶著些邀請,有種青澀又不熟練的勾引,

  他這種人其實很難做出那種事,天曉得真正付諸於行動前,他心裡究竟反覆掙扎過多久,才最終鼓起勇氣去實施,

  但此一時彼一時,當時言卿那個心態……

  似乎沒太應對好,而這個人又本就纖細敏感很容易多想。

  沉默了片刻後,言卿才起身。

  江雪翎輕咬他自己的嘴唇,心中許是有些忐忑,可見了這一幕,依然還是放下了那張古琴,

  什麼也沒說,就只是這麼朝她走來,

  然後來到了床邊,彎腰俯首,單膝落地,捧起她白皙的腳踝,又拿來一旁鞋襪幫她穿戴。

  全程他一言不發。

  本是想自己穿鞋的言卿見此一頓。

  等過了半晌,已經為她穿好那一雙白靴,又整理一下她白衣下擺,

  他指尖勾著一抹裙擺,微微攥緊了片刻,才又強行鬆開。

  而後,

  他又不著痕跡地長吁口氣,

  這才慢慢站起了身,慢慢退至了一旁。

  但言卿抬眼瞧了他許久,忽然伸手一扯。

  「妻主!?」

  他踉蹌著,摔在了她身旁,也坐在了她身旁。

  言卿:「……」

  「我還以為,你嗓子啞了呢。」

  江雪翎:「?」

  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挖苦他。

  「……雪翎……雪翎知錯。」

  他嗓音確實有些沙啞,

  言卿:「……」

  又看他半晌,才問:「知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