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捨不得
「荀姑娘?」
荀柳只覺得自己耳朵嗡嗡作響,完全沒注意到洪大慶又說了什麼,直到苗翠蘭上前拐了她一胳膊才將她從思緒里拽出來。Google搜索
「阿柳,你在想什麼呢,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荀柳立即回過神,強自笑了笑道:「可能是這幾天晚上失眠沒精神,休息休息就好了。」
苗翠蘭則聽到「晚上失眠」這幾個字不由得往院子裡半開的房門內看去,這幾日穆川的身體已經恢復了不少,已然可以自己下床走動幾步了,不用像之前那樣上個茅房還需要她幫忙扶過去,但要做到能生活自理倒是還需要時間。
苗翠蘭滿臉擔心的拉她到一旁小聲道:「阿柳,你到底要留這穆川到什麼時候啊?
即便他不是盜匪,但看之前他也不像是什麼好人,你可千萬別因為這幾天他暫時改了性子就真的著了他的道啊。」
「我都知道,你放心,我自己心裡有底。」
荀柳心裡還藏著其他的事情,便順著她的話接口道。
苗翠蘭點了點頭,便走過去跟自家公公洪大慶說了幾句,兩人準備離開。
「那阿柳,時間不早我們也不多留了,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對我們說。」
荀柳笑著點了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你現在相信我不是歹人了?」
這時候身後傳來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荀柳轉過頭,只見穆川正扶著門框站在門口,臉色比起前幾日已經好了許多,看來他的內傷看起來嚴重,實則沒傷到底子。
她心情沉重,也沒心思和他鬥嘴,便從屋檐下的米糠里挖了一小碗正準備餵雞,誰知穆川卻走過來,接過她手中的小碗道:「我來吧,你去做飯,我有些餓了,想喝粥。」
荀柳抬頭瞥了他一眼,這人還真不客氣,讓她做飯她就該做?
但她這次破天荒的沒開口懟他,反而很是聽話的轉身朝廚房走去,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倒是惹得穆川多看了她幾眼。
這個季節本來也沒有多少可吃的東西,這裡的村民們一般要麼上山挖筍,要麼就是做點醃菜,除非是家裡有地窖可以冬藏一些蘿蔔和南瓜之類耐放的蔬菜。
荀柳之前倒是自己挖了個小地窖,但她今日實在無心弄這些吃食,便取出一點醃菜,準備隨便做個粥喝。
但醃菜也需要切開過火翻炒一下,她切著菜,心思卻早已不知道跑到了何處去。
她不相信小風已經遭遇了不測。
朝廷必然已經派人將山內山外搜了個遍,她這幾日也進了無數次深山,卻沒發現一點線索,如果人死了,即便是被野獸啃成了骨架子也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反言之,沒找到屍體其實也算件好事,也許他是因為什麼原因故意放出失蹤消息引誘什麼人?
這是最符合他性格的一種可能。
但如果她太過樂觀,實際上他真遭遇了不測呢?
找不到屍體也許是被野狼拖到了山洞裡,也或是早已經被當地官府找到,但因為涉及自身失職怕朝廷責怪,所以先對百姓隱瞞了實情?
她腦中閃過無數想法,但哪一個都無法說服自己。
這時候她手指忽而一陣刺疼,她下意識痛呼出聲,低頭一看,便見因為自己太過出神,鋒利的菜刀劃破了她的食指,再深一點便要砍斷骨頭,菜板上滴了好幾滴血,這團醃菜看來是不能吃了。
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卻聽廚房外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怔愣中,她只見穆川走進來皺眉捧住了她的手指,「你到底在做什麼?」
她正想說什麼,卻見他居然將自己的手指含進了自己的嘴裡。
指尖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這讓荀柳一時之間有些失言,她明白自己應該要抗拒,應該對這廝說用口水消毒這法子不科學還容易發炎,但她腦子是這麼想,但話到嘴邊她卻死活說不出口。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場景有些曖昧,但又有些說不出的熟悉感。
過了一會,她的手指終於被抽出,穆川見她指尖不再流血,一扭頭又看到灶台上她之前放著的跌打藥瓶,便拿過來用食指挖出一點仔細而小心的塗抹在她的指尖。
荀柳晃過神,立即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落在了那雙正小心捧著她手指的手上。
骨節分明白潤如玉,指甲飽滿而瑩潤,她現在居然才發現穆川竟長著這樣一雙好看的手。
好看,也讓她無比熟悉。
「穆川,你……」
「阿柳!」
正在她想問出口時,院外突然傳來苗翠蘭的聲音。
她再低頭去看,卻見穆川已經撕下自己的衣角替她包好了手指,對她笑道:「豬食在哪,我幫你餵。
晚飯只喝粥就好,不用再做菜了。」
她愣愣指了指廚房角落裡的一口蓋了木蓋子的大缸,便見穆川從善如流的挪了過去。
她看著他的背影半晌,這才蹭了蹭手上的菜沫走了出去。
苗翠蘭看見她和穆川先後從廚房裡走出來,便警惕的瞪了穆川一眼,對荀柳道:「阿柳,你可要記得我之前對你說的話,千萬別著了這男人的道兒。」
說著她將手上的一套厚實男裝遞了過來,「這是我爹又叫我送來的,說是給他換著穿的,也虧他遇上了我爹這麼老實善良的,不然誰願意管他。」
荀柳笑著點點頭,「我知道,替我謝謝村長。」
「你多注意點自己就行,那我先走了啊。」
「好。」
苗翠蘭走了,晚飯也得重新來過,然而她在準備重新取出一點醃菜時,忽而想到了地窖里的蘿蔔。
小風鮮少有不喜歡吃的東西,但蘿蔔是其中一個,以往在荀家時,每逢葛氏和莫笑做飯,若有蘿蔔,他定然一塊不動。
她往廚房外看了一眼,穆川正在豬圈裡餵小豬崽兒,但那手法一看就很生疏,以往應當是沒幹過這樣的活計。
她鬼使神差的,將醃菜重新放了回去,又從地窖里取出蘿蔔切成絲兒,炒了一盤臘肉蘿蔔菜。
等將飯菜端到屋內時,她刻意仔細盯著穆川的神色,果然見他眉頭一皺。
「你又重新切了菜?」
目光卻是看著她剛裹上藥的手指。
荀柳不死心道:「你不喜歡吃這個?」
穆川卻只挑了挑眉,「你還會關心我不喜歡吃什麼?
終於喜歡上我了?」
「……」
荀柳不想理他,便自己先端起了飯碗開始吃菜,但她的餘光卻一直注視著對面的筷子,直到他欣然夾起了第一口菜……
像是心裡剛升起的一絲希望被磨滅,盤子中的菜漸漸見了底,她也徹底斷了那個大膽的念頭。
穆川似乎看出她心情不好,從飯後一直到睡覺前都未曾主動出口招惹她,就這般到了夜深人靜時,荀柳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慢慢轉過身,想起這些天的遭遇,目光漸漸落到了身側人的臉上。
她記得笑笑曾告訴她,這世上易容之人的手段出神入化,若真有心欺瞞,縱是親友也不一定能看出端倪,而這些人憑藉的就是臉上那一張薄薄的皮。
她想到此,見穆川呼吸平緩,便輕輕喊了一聲,「穆川,你睡了嗎?」
對方未回應。
她又提高了聲音:「穆川?」
對方仍舊睡的正香。
她大著膽子撐起身,在他臉上細細端詳了半晌,從視覺上實在是看不出有任何不同,她又小心伸出手,慢慢用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側臉,見他似乎毫無所覺,這才敢又湊近一些,沿著他的下頜找看。
然而她仍舊沒找出任何端倪,指尖傳來的觸感就如同真人皮膚一般。
她終於灰心,回躺到自己的位置,忽覺自己的行為十分可笑。
僅憑一雙相似的手,她就有了這樣荒唐的念頭,看來因為她近日思慮過甚糊塗了。
看來她還是適合用最笨的法子。
於是次日一早,她又拎著鐵鎬進了深山,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她心底越來越焦急,一連幾日下來,人已經瘦了整整一大圈。
直到一日深夜她才從山上摸回了家,一到家穆川便大步走過來抓住了她的胳膊,莫名發了怒:「我倒想知道山上到底有什麼好東西,值得你一遍一遍沒日沒夜的去陪著,明日你帶我一起進山!」
「不關你的事。」
荀柳掙開他的手,獨自往屋裡走去,但還沒走幾步卻又被他攔在跟前。
「是不關我的事,還是你不想讓我知道你進深山的目的?」
這時候一隻小狗崽兒從廚房跑了出來,見她回來後便使勁搖著尾巴蹭咬她的褲腿。
她抬起頭,只見對方的一雙眸子正定定看著自己,那眸子裡似乎還藏著些什麼,但她無心探究。
「你在找人,對不對?」
他輕聲問道,聲音略微低啞。
荀柳卻渾不在意,只以為他是從村民嘴裡得知小風在附近失蹤的消息,跟那位陳大人一樣誤會她想攀高枝,但她不在乎這些人的看法,大不了她再換個無人知曉的深山老林重新來過罷了。
但前提是小風要好好活著,他要好好報他的仇,好好完成他的和親,並順利坐上那個她永遠觸及不了的人上人。
「穆川,對我來說你只是個外人而已,我的事情不需要你關心,我看你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天你就離開吧,別再來招惹我。」
「阿柳……」
她正準備甩開穆川,這時候她忽覺腳脖子一疼,低頭一看是小狗崽兒嘴下沒準兒誤咬到了她腳踝,她本來心情欠佳,見此也沒收住脾氣,怒衝著小狗崽兒喊了一聲,「小風!」
男人忽而渾身一震,那僵硬的狀態通過他的手傳遞到了她的胳膊上。
心房裡像是被投擲了一顆石子,又活了過來。
她慢慢抬頭看向眼前男子,帶著些懷疑,也帶著些期待。
果然他眼底有道微光暗閃了閃,雖然微弱,但她還是捕捉到了。
穆川忽而笑道:「小風?
這是它的名字?
我經常聽你叫它們梅超風,照如此,另外兩隻應該各自叫小梅和小超了?」
梅超風只是她無意取來的名字,當初她也曾想過小風這個稱呼重了名,但她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改,也許是為了留個念想,也許是為了故意惡搞,但她沒想到自己當初的一時起意,竟在今日無意中做了引子。
荀柳死死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點了點頭,「對,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穆川也沒再接話,兩人還是頭一次如同陌生人一般毫無交流,一直到上了炕。
這一夜荀柳失了眠,她背對著穆川,不知他是否跟自己一樣,也未曾真正入眠。
次日一早,她仍舊帶著鐵鎬上了山,但剛過中午她就回來了,她如往常一般處理好了家務事,但到夕陽西下時,她卻又準備提著油燈帶著鎬子入深山。
穆川一整日未與她說話,見此便立即阻止她:「白日你去也就算了,夜間野獸陷阱甚多,你竟還敢冒險?」
荀柳卻只回了他一句,「你的傷已經好了,可以走了。」
說完她便甩開他的手不管不顧的入了山。
她往深山裡走了許久,一路都未曾回頭看,前方道路崎嶇,遠處傳來狼嚎聲,但也未曾讓她懼怕退縮半分。
直到走到一處看似平緩的山林中時,她這才停了下來,餘光掃了眼周圍的幾棵樹,看似無意一般往其中一棵走去。
終於,當她的腳一踏進那樹底的一塊滿是腐葉的平地時,只聽頭頂忽然響起一道「咻」的聲音,一張捕獸網沖她落了下來,裡頭還帶著獵戶們故意塞進去打暈野獸的亂石子,眼看著就要砸的她頭破血流。
就在千鈞一髮之時,一道人影忽然飛了過來摟住她的腰身,往旁形似鬼魅般的一閃,便將她帶離了巨網之下。
「你當真是不要命了?
!」
荀柳卻平靜抬頭看他,「你為什麼會用移影步?」
男人並未回答,她就又補了一句:「還是你準備再找個藉口,說你穆川也是無極真人的關門弟子之一?」
月光下,男人定定看了她半晌,低啞的嗓音忽而恢復了她熟悉的清潤音色:「你白日上山故意備下了這個陷阱?」
荀柳退後一步,緩緩搖了搖頭,「這只是村中獵戶設下的,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
「穆川到底是誰?」
她強自維持著冷靜。
「死了,他是流竄盜匪中的一人,我提前叫人將其名姓抹去……」
「然後頂替了他的身份演了出戲來騙我?」
她忍耐不住,情緒終於爆發,上前一步狠狠揪住他的衣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故意失蹤、看我發了瘋的進山找你很好玩嗎?
!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
!」
她餘音未落,便覺得身子被他一推,壓到了樹幹上。
月光下他的一雙眸子形似星光閃爍,但裡頭卻透著抹她從未見過的怒意:「你以為我為什麼這麼做?
嗯?」
他說著,雙唇竟有些顫抖,「你要的自由我給了,我想要的你卻從未顧及過!阿姐,這世上無人再比你更狠心絕情,我只是想要你陪著而已,哪怕放棄我的身份,哪怕只有這麼短短几日,你竟也不願順了我?
!還是說,我須先將你變成我的人才行?」
他的表情愈發危險,荀柳忽而渾身一顫,想立即推開他,但卻已經來不及了。
身子被對方一卷帶到了地上,隨即身上一沉,肩膀被死死壓住,柔軟的唇第一次經受蹂躪,腰肢也被緊緊纏著,似要被揉進對方骨血之中一般,這力度極像是絕望之中的狂歡,竟什麼後果都不顧了。
破碎的吻從她柔軟的唇瓣往下延伸,荀柳這才抽出空來,急喘驚慌無比道:「小風,你冷靜點,小風……」
她忽覺胸口一涼,馬上就要坦露出那片雪白時,她心底難過失望非常,乾脆閉上了眼睛。
然而這時她身上的人卻停止了動作,腰上緊錮著的力道也鬆了松,她正想睜開眼,卻覺身子被他環抱住,頸間埋入了一抹沉重的呼吸。
「若是我真這般做了,阿姐應當會恨我的,對不對?」
他將她揉了揉,力道溫柔而纏綿,「即便阿姐對我絕情,我依然還是捨不得傷害你呢,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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