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卿夾菜的動作一頓,抬眸看向一兩,問:「可是四姑娘?」
「約莫是吧,奴婢沒瞧見她的臉,不過後來看到了二房那邊的婢女,那想來奴婢瞧見的應是沈妙薇沒錯。」
「連你都能認錯?」
「可不是嘛。」一兩有些激動:「那衣裳髮髻都與小姐像極了,就連走路的樣子都有幾分相似,光看背影還真是不大好區分,是以奴婢才茫然了。」
「呵,這倒有意思……」
秋桑也就罷了,可一兩眼力極佳,連她都能認錯,可見沈妙薇今日的扮相是真的與她極像,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接下來的兩日,慕雲卿一直叫人留心著沈妙薇那邊,她自己也曾親眼得見,沈妙薇如今的一舉一動的確與她有些相似,沈妙薇倒也沒掩耳盜鈴,而是大大方方地同她說明了緣由:「卿兒傾城之姿,姐姐自愧不如,也難以復刻,只是覺得你素日會打扮得很,遂不免有學習之心,還望卿兒不要笑話姐姐才是。」
慕雲卿例行假笑:「怎麼會呢,難得四姐姐瞧得上眼。」
旁邊的一兩忍不住在心裡嘀咕:怎麼不會呢,簡直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其實慕雲卿素日一貫穿戴素雅,並不曾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架不住她模樣生得太標誌,遂看起來格外的清麗動人。
但沈妙薇並非如此。
她雖長得不錯,但那張臉同慕雲卿一比就略顯寡淡了,更何況,一個人的穿衣打扮容易被模仿,可氣質卻難以被復刻,沈妙薇此舉不過東施效顰罷了。
慕雲卿由得她學,想看看她能翻出什麼浪來。
同沈妙薇說話的工夫,忽聞婢女來報,說有一對夫婦來了侯府,是來認親的。
沈妙薇一臉疑惑,慕雲卿估摸著這便是孫氏的伎倆,遂連裝都懶得裝,聲稱身子乏了便回了自己的住處。
事實證明,她果然沒有猜錯。
那對夫妻言稱,他們是來侯府找兒子的,多年之前,他們為了給大兒子治病買藥,無奈之下將小兒子賣給了一個大戶人家,不想後來大兒子還是去了,如今攢夠了錢便想還了銀子認回自己的兒子。
他們口中之子,就是沈晏。
沈晏的生母是一位姓陳的姨娘,早就已經去了,根本死無對證,但當日服侍她的嬤嬤還在,聲淚俱下地稱不想一錯再錯,也不忍沈晏被蒙在鼓中,於是便當著眾人的面道出了真相。
她說,陳姨娘當年為了爭寵便假孕,臨盆之際從外面抱回來一個孩子,假稱是侯府的公子。
子嗣一事,關係重大,二老爺沈鴻當即便與沈晏滴血驗親,結果就發現,他還真就不是自己的兒子,更加證據確鑿的是,沈晏的血當真能與來尋親的那名男子相融!
平白幫人養了這許多年的兒子,沈鴻哪有不氣的道理,當即便與沈晏斷了父子關係,讓他離開侯府。
一兩繪聲繪色地將事發經過講了一遍,聽得秋桑茫然不已,連瓜子都忘了嗑了,忙問慕雲卿:「小姐,四公子當真不是二老爺親生的嗎?」
「是不是又有什麼要緊,這府里的人認為他不是,那他就不是。」
「可奴婢瞧著,他眉眼與二老爺還是有幾分相似的呢。」
「誒,那你是沒看到來尋親的那人。」一兩高深莫測地擺了擺手:「那夫婦倆都有和四公子模樣相似的地方,任誰看了都會以為是一家子呢。」
慕雲卿垂眸望著茶盞浮花,幽幽道:「天下不乏容貌相近之人……」
孫氏既要做局,自然會做到萬無一失,找兩個與沈晏樣貌相像的人來,一則可以讓沈鴻不再糾結他自己與沈晏相似的容貌,二則也會讓沈鴻相信,陳姨娘當年就是見了他們的樣子才想要買他們家的孩子的。
至於滴血驗親一事,就更離譜了。
她記得師父曾給過她一本醫書,上面有記載,自古滴血驗親便有兩種法子,一種叫滴骨法,另一種叫合血法。
合血法,需雙方都是活人,將兩人刺出的血滴在器皿內,看是否融為一體,若融為一體就說明存在血緣關係。
滴骨法則是指將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頭上,觀察是否滲入,如能滲入則表示活人與死者存在血緣關係。
而無論是哪個法子,其結果都作不得數。
合血驗親時,若水中加入白礬,則任何人之間的血都能相融,而若是滴入清油,則相反,縱然是至親骨肉那血也不會相融。
滴骨驗親時,屍身無論是棄之荒野,還是埋在泥里,都難免會腐爛,沒了皮肉的保護,骨頭表面就腐蝕發酥,血也好,水也好,雨也好,都能滴進去。
可慕雲卿懂得這些,侯府中的那些人卻不懂得,個個信以為真,眼睜睜看著沈晏淨身出戶。
慕雲卿讓一兩拿了些銀票送去給他,一兩卻有些遲疑:「小姐,他不要怎麼辦?」
她瞧那位四公子是個有骨氣的,未必肯收呢。
慕雲卿卻不擔心,淡定道:「他非拘泥於小節之人,分得清孰輕孰重,他若當真推辭,你便說這是我暫時借給他的,等日後他飛黃騰達了再還我就是。」
「哦,那奴婢這就去。」
結果一兩齣去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語氣有些急:「小姐,奴婢方才出門聽底下的小丫鬟說,睿王府的人來了!」
慕雲卿眸光微動:「你沒聽錯,是睿王府?」
「不會聽錯的,主子的情敵嘛,奴婢記得清清楚楚的。」
「……」
一兩那廂話音方落,便見孫氏帶著人來了:「卿兒,你如今可成了大忙人了,這不,睿王府的管事來了,說是睿王殿下請你過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