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戎錦卿卿相見

  是夜睡到半夜,慕雲卿被一陣吵鬧聲驚醒。

  一兩外出打探,不多時蹦蹦躂躂地跑了進來,一臉喜氣:「小姐小姐,出大事兒了!」

  「何事值得你這般樂不可支的?」

  「奴婢聽園中的下人說,大小姐掉湖裡了。」說著,一兩忍不住捂著嘴偷笑:「小姐您聽完開心嗎?」

  慕雲卿:「……」你看我開心嗎?

  前番種種,豈非白忙活了!

  沈妙詩遭遇橫禍,慕雲卿雖無關切之心,但她實在好奇究竟是何人在暗中攪弄侯府風雲,是以翌日一早還是帶著一兩往沈妙詩的院子走了一趟。

  慕雲卿進屋的時候,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一婦人正坐在床畔淌眼抹淚地哭呢。

  那人生的標緻齊整,削肩膀、水蛇腰,正是沈妙詩的生母宋姨娘。

  郎中方才離開,房中只她和丫鬟兩個人在。

  老夫人還有大夫人秦氏就只派了下人前來探望,畢竟一個庶女在她們眼中並沒有那麼重要。

  沈妙詩躺在榻上雙眸緊閉,面白如紙,唇色發青。

  已是暮春之際,可房中燃著炭盆不說,她身上還蓋了好幾床厚重的被子。

  宋姨娘見慕雲卿來了,忙起身與她見禮:「勞表小姐特意走這一趟,有心了。」

  「姨娘客氣了。」慕雲卿虛虛扶起她:「大夫怎麼說?」

  「唉……落水受了寒,還不知能不能保住這條性命呢。」提起此事,宋姨娘眼淚又不要錢似的掉了下來。

  「好好的,二姐姐怎的忽然落水了呢?」

  「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昨兒夜裡下人來報的時候二小姐就已經嗆了水昏迷不醒了,若非上夜巡邏的婆子聽到動靜,後果不堪設想。」

  拿帕子擦了擦淚水,宋姨娘顫聲道:「跟著她的那丫頭在房中暈倒了,醒來後瘋瘋癲癲地說什麼府中有鬼……也不知她究竟看到了什麼,被嚇得迷失了心智。」

  聞言,慕雲卿目露深思。

  鬼怪作祟?

  慕雲卿原不是信奉鬼神之說的人,可她自己畢竟經歷了匪夷所思的重生,如今倒是說不準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夜半鬼敲門的事,她只是直覺,沈妙詩落水一事怕是人扮鬼,而非鬼嚇人。

  只是不確定,這次的事情與前幾次是不是同一人所為。

  慕雲卿面上未露分毫,安撫地朝宋姨娘笑笑,溫聲道:「二姐姐她吉人自有天相,姨娘切勿過分憂心,沒得二姐姐身子未好,您自個兒倒是先病倒了。」

  說著,她揮了揮手,示意一兩將東西奉上:「這是我初到府上大舅母贈我的補品,如今借花獻佛拿給二姐姐補補身子,望她早日康復,還望姨娘勿要嫌棄。」

  「哎呦呦,表小姐您說哪裡話,奴婢感激還來不及呢。」

  「二姐姐尚在病中,我就不叨擾了,改日再來看她。」慕雲卿盈盈一笑,溫言拜別。

  離了沈妙詩的院子,一兩例行「發牢騷」:「小姐,那上好的人參燕窩,您怎的就給了別人呢,自己留著吃不香嗎?」

  「入口之物,還是莫要貪便宜的好。」

  秦氏送她的那些補品,裡面都是加了料的,一時半刻看不出什麼,可天長日久身子愈發虛弱便漸漸熬不住了。

  如今她轉送沈妙詩,情況不外乎就那麼三種:一是沈妙詩沒有發現其中端倪,將那東西吃了中了毒;二是她發現了,但也只能吃這個啞巴虧並不敢將此事嚷嚷出來,否則的話,就是第三種情況,她將此事吵嚷出去,也就等於是在告訴所有人秦氏欲加害自己,此舉必將得罪秦氏,若果真如此,那這府中豈還有沈妙詩和宋姨娘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地!

  思慮間,慕雲卿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經過花園之時,她好似聽到了一聲貓叫。

  她腳步頓住,目露疑惑。

  奇怪……老夫人因早年間被貓撓過所以從不許這府上的人養貓,如今她怎地會聽到貓叫呢?

  慕雲卿不確定地問一兩:「你可有聽到貓叫聲嗎?」

  一兩點頭,伸手一指:「是從那邊傳來的。」

  慕雲卿順著一兩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花叢里有一小團毛茸茸在動,她抬腳朝那邊走去,不想卻驚動了那隻小貓,「嗖」的一下從樹籬下躥出來跑進了花園。

  一兩語氣隨意地感慨道:「這貓倒生的特別,雙瞳竟是異色,還挺好看的。」

  「雙瞳異色?!」慕雲卿忽然回眸看向一兩,眼中透出明顯的難以置信:「你沒有看錯?」

  一兩篤定道:「不會錯的,奴婢別的不敢保證,就是眼力好。」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一兩還補充說:「那貓一隻眼睛是褐色的,一隻是藍色的。」

  一兩話音未落,慕雲卿便忽然朝花園的方向追了過去。

  她方才只瞧見了那貓的毛色,身子是黑的,唯有貓爪和尾巴尖是白的。

  前世她也曾養過一隻貓,特徵和方才看到的那隻別無二致,她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踏雪」。

  那貓還是戎錦送給她的。

  想到那人,慕雲卿漂亮的眸中極快地閃過一抹異色。

  戎錦、戎錦……

  這個名字,只是想起,慕雲卿便不覺心悸。

  前世初見戎錦,是在慕雲卿嫁去北齊和親的路上,一眼,驚為天人。

  他生得俊美,容貌精緻更勝女子,郎艷獨絕,世無其二,只是眉目清寒,看起來有些高不可攀。

  她那時只當他是高高在上的權貴子弟,並不知道他面冷,心更冷。

  直到後來他將她囚禁起來。

  只因灑掃庭除的婢女同她說起大梁國中之事,他便命人將其杖責而死,下令的語氣雲淡風輕,仿若碾死一隻螞蟻一般。

  他伸手要她過去,她不過略微遲疑,便被他粗暴地扯入榻間,衣衫盡毀……

  他困著她,語氣危險:「卿卿怕我?」

  她不回答,他便自顧自道:「也好……知道怕,便不要動什麼歪心思。」

  「卿卿,你我已有夫妻之實,待大婚之禮結束,你眼裡心裡便只能有為夫一人,若是不聽話,也切記要將那人藏好了莫要讓我發現,否則的話……」

  他垂首吻她,威脅的話消失於唇齒之間。

  後來慕雲卿才知道,不聽戎錦的話,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入住北齊後宮的前一晚她被人迷暈,醒來就在戎錦給她準備的那個小院裡了。

  至死,她都沒再出去過。

  她已記不清自己被戎錦囚禁了多久,只隱約想起院中的那棵梨花樹花落又花開,落花隨風而舞,都比她自在……

  一路追著踏雪進了花園,慕雲卿不經意間看到梨花樹下的一道身影時,腳步猛地頓住。

  那人一襲錦衣,金冠玉帶,風姿卓然。

  雖只是一個側影,但慕雲卿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不是戎錦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