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梅行思?!

  其實這場洗塵宴,原該在昨晚辦的,但是由於秦帝喝醉了,慕雲卿人又不在宮中,是以便耽擱了下來。

  為了避免讓人誤會他們不重視戎錦,是以秦帝今兒一大早就命人來通知了。

  為了彰顯月秦皇族看重戎錦,秦帝召集了文武百官,大宴群臣,炫耀女婿的那個勁兒基本和炫耀兒子沒有區別。

  宮宴之上,戎錦一眼就看到了昨日在留仙館見到的郗氤。

  以往這種宴會,郗氤從來都是不參加的。

  他身子不好,總是病歪歪的,是以常年不是久居府中養病,就是外出求醫問藥,除了一些至交好友,旁人甚至很少見到他。

  如今朝臣見連郗氤都出席了,不禁在心裡掂量戎錦在秦帝心中的分量。

  戎錦跟尊佛似的坐在旁邊,導致慕雲卿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不要說敬酒,她連眼睛都不敢四處亂瞄,生怕不小心看到誰,戎錦又要藉機生事。

  好在,整場宮宴下來都「有驚無險」,算是順利度過了。

  不過宮宴結束後還有家宴,戎錦看到郗氤居然還在,眼神頓時就變了。

  慕雲卿趕緊挽住他的手臂,低聲同他解釋:「郗氤是姑母的孩子,姑母雖然出嫁了,但父皇和母后他們並沒有那種『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那種說法,大家還是一家人,何況姑母嫁的原也不是外人,是父皇曾經的護衛,是以這種家宴,郗氤肯定是要在的。」

  慕雲卿原本以為戎錦是吃醋生氣了,誰知他問的卻是:「怎麼不見他人?」

  「誰?」

  「姑母嫁的那位姑丈啊。」

  「哦,姑丈他不愛熱鬧,近些年求仙問道愈發不愛見人了,便是我回來也只匆匆見過他一面。」

  聞言,戎錦下意識就覺得奇怪。

  說不出具體哪裡怪,但就是覺得怪。

  家宴不像和朝臣們一起時那麼端著,一家人聚在一起倒也隨意,說說笑笑,很是和諧。

  康平長公主為人比較內斂,大多數時候都只是聽,並不怎麼說話。

  但是看得出來,她與秦帝和皇后的關係都很好,說她是秦帝的妹妹使得,說她是皇后的妹妹也不違和。

  戎錦冷眼旁觀,趁著「投餵」慕雲卿的工夫同她咬耳朵:「這位姑母是父皇的表妹嗎?他們看起來不太像。」

  倒是郗氤這個外甥,同他有幾分神似。

  不想卻聽慕雲卿說:「不是,是義妹。」

  「義妹?!」

  「嗯,聽說當年姑母救過父皇的命,後來便和我師父……嗯,就是玄鏡宗的柯宗主,他們三個人便義結金蘭了。」

  「那你師父呢?」

  「師父已經駕鶴西去了,當年玄鏡宗的那場大火奪去了許多人的性命。」

  戎錦立刻捕捉到了重點:「就只你一個人活了下來?」

  「……想來是的。」話至此處,慕雲卿也覺察到了不對勁兒。

  事發之時她尚且年幼,又無武功傍身,那她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除非,是暗地裡有人相助!

  會是誰呢?

  當年的事猶如一團疑雲,至今仍未弄得一清二楚,秦帝命人調查了這麼多年都沒有任何結果,可想而知不是慕雲卿一兩日努力就能完成的事情。

  不過慕雲卿和戎錦看待問題的角度與秦帝有最大的不同之處,那就是他們與月秦皇族中人沒有任何感情基礎。

  也就是說,除了雲嫣之外,他們無差別的心安理得的懷疑每一個人。

  這日慕雲卿讓戎錦給皇后把完脈,確定她身材的變化不是由於蠱蟲造成的才算安心。

  閒聊之際,慕雲卿忽然聽皇后提到了一件事。

  「您說……當年您纏綿病榻多時,性命垂危之際,是姑母千方百計從外面尋了良藥帶回來給您?」

  「是啊,當日為了求得那位神醫贈藥,你姑母還曾答應為他奔波賣命,幫了殺了他的仇人,他才肯答應舍藥。」

  提及昔年往事,皇后目露追憶,眸中水光盈動:「當時你姑母回來,身負重傷,差點死了。」

  「還有這樣的事……」

  「那醫者也是奇怪,千金萬金都不求,就只讓人幫他做事。」肖菡至今也想不通對方的邏輯,有了銀子,他雇殺手殺了仇敵不好嗎?

  實在想不通,她便也只能告訴自己說,那神醫大抵只是不想救人,是以給求藥的出個難題想讓對方知難而退罷了。

  「卻不知那神醫是何人?」

  慕雲卿原本也只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得到了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記得他姓梅,叫梅、叫梅……」

  「梅行思?!」

  「誒!對!就是這個名字!」皇后一臉驚訝的表情:「你怎麼知道?難不成你姑母已經同你說起過這件事了?」

  慕雲卿搖頭:「未曾聽姑母提及,兒臣知道梅行思,是因為他是兒臣的師父,兒臣的醫術便是他一手傳授的。」

  「什麼?!」

  「千真萬確,師父他老人家現如今就在瑾王府內給我爹娘調養身體呢。」

  「竟還有這樣巧合的事,當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

  皇后只覺得驚喜,可慕雲卿卻沒她想的那麼簡單。

  她下意識看向戎錦,就見對方眼中有和她一樣的深思。

  她師父那個老頑童雖然行事習慣不按常理出牌,有時候脾氣上來了也愛捉弄人,治病救人偶爾也的確看心情行事,但他要麼就出手,要麼就冷眼旁觀,絕對做不出讓人為他殺人這種事。

  依照他的性子,有仇人早就自己弄死了,絕無可能留著過年不說,更加不可能假他人之手。

  再一則,即便他不平白救人,想要跟人談條件,比起說他讓姑母去殺人,還不如說他讓姑母當他相好更容易讓她相信。

  顯然,有人在這件事情上撒了謊。

  第一種可能,是有人曾經冒充她師父打著神醫的名頭在江湖上招搖撞騙。

  第二種可能,就是姑母撒了謊!

  未免鬧出什麼誤會,慕雲卿最終還是往北齊傳了消息,向梅行思問及了這件事,得到的答案和她所料不差。

  梅行思只回了她一句話:有那機會,為師讓她給你當師娘不好嗎?

  慕雲卿:「……」沒用的默契又增加了。

  為了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慕雲卿為此特意去見了康平公主一面,擔心對方起疑,也恐事後證明是自己誤會了令人鬱悶,是以慕雲卿並沒有直白的暴露自己的目的,而是假借為郗氤診脈為由,去了長公主府上。

  戎錦與她同去的。

  這是他的底限,慕雲卿自然沒有不答允的道理。

  照理說,兒子病了多時,如今有人來給看診康平長公主本該很期待、很欣喜的,可也不知是她經歷過太多次失望還是為何,總之她的反應與慕雲卿想像中的相去甚遠。

  不止是他,郗氤的表現也很值得推敲。

  他見到慕雲卿的那一瞬是喜悅的,眼中擋也擋不住的光芒,可很快就變了臉色,並不是因為看到了跟在慕雲卿身邊的戎錦,而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的樣子。

  他屏退了婢女,緊皺的眉頭始終未曾舒展:「你怎麼來了?」

  慕雲卿神色如常:「來給你把把脈,看你的病症我能否有法子醫治。」

  「……我沒事,你回去吧。」

  「你的臉色看起來可不像沒事。」怎麼看都像是他不想讓她在公主府久留,難道這府里有什麼秘密嗎?

  郗氤一貫待人溫和寬厚,尤其是面對慕雲卿,更是溫柔似水,今日不知為何,竟少見的說了重話:「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說完,他忽然看向戎錦:「帶她走!」

  戎錦沒動。

  一來他根本不可能聽郗氤的話。

  二來,他家卿卿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慕雲卿朝郗氤走近了一步,壓低聲音問他:「究竟這公主府內有什麼豺狼猛獸以至於我不能到此?你不將話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

  郗氤有些惱怒,卻又不忍對慕雲卿發脾氣,便只將所有的火氣都發泄到了戎錦的身上,只對他說:「我已經說過了她不該來這裡,你還不帶她走,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她以身犯險嗎?」

  戎錦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的回道:「有我在,何談危險?」

  郗氤一愣,隨即啞然苦笑。

  是啊,他是戎錦,北齊國尊貴的瑾王殿下,不像他,是個身不由己的廢物。

  頹然的跌坐回椅子上,郗氤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下,沉默了好半晌,他才終於幽幽的開口:「卿兒,對不起。」

  「為何要向我道歉?」

  「我……」

  郗氤的話才開了個頭,不妨康平長公主忽然推門走了進來,她似對房中詭異的氣氛毫無所覺,只是問慕雲卿:「卿兒,你表哥他的身體如何?還能恢復如常人一般嗎?」

  慕雲卿壓下心底的異樣,坦白道:「姑母來早了,我才剛說服表哥乖乖坐下讓我給他把脈,他是有些諱疾忌醫了。」

  聞言,康平長公主也是一臉愁容:「這孩子,就是這點不好,從小就不喜歡看大夫,一見了郎中便要哭,有一次他病了,高燒燒的渾身滾燙,我就抱著他抱了整整一夜都沒睡,好在最後是挺過來了。」

  聽康平長公主說起兒時的事,郗氤神色動容。

  慕雲卿一邊聽著康平長公主說起郗氤小時候生病的事,一邊像說的那樣給郗氤搭了個脈,不算意外,郗氤的身子很是虛弱。

  但這種虛弱,又和先天不足不同。

  若是她沒有診錯郗氤的脈象的話,那他這情況很像是曾經中過毒,雖然服食過解藥,但因為中毒太深所以落下了病根,此後再如何盡心調理,也難以恢復成常人那樣。

  可他是公主府高高在上的公子,有誰要這樣害他?

  「卿兒,你表哥的身子如何?」

  「……過於羸弱,日後須得盡心休養,只是是否能夠恢復如初就要看天意了,非人力所能及。」

  「唉,果然還是這樣。」康平長公主不住口的嘆氣,對這個結果似乎並不意外。

  慕雲卿見時機到了,便趁機道:「或者……我之前給母后把脈的時候曾聽她說,當年姑母曾從一位神醫那為母后求得了保命的神藥,姑母何不再去找那位神醫試試呢?」

  「你母后難道沒告訴你,要求那位神醫救人是有條件的。」

  「這個卿兒自然知道,不過為了表哥的身體康健,卿兒會盡力一試的。」沒給康平長公主找理由拒絕的機會,慕雲卿緊接著便道:「不知那位神醫如何稱呼?」

  「……時日太久我也記不太清了。」

  「原想著您與那位神醫打過交道,一定比母后知道的多,沒想到您這記性還不如母后呢,她倒還隱約記得對方姓梅,只是具體的名字卻叫不上來了。」

  「就是這樣呢,若是還記得對方如何稱呼,我早先便派人去了。」

  點了點頭,慕雲卿不知信也沒信。

  同戎錦離開長公主府的時候,康平長公主親自出去送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怎麼說過話的戎錦忽然開口:「我在江湖上有些舊識,『梅』這個姓氏本就不多,何況又是一位神醫,我會讓人打探一下他的行蹤的。」

  「……如此,便多謝你了。」

  「您客氣了,卿卿的家人自然也是我的家人,原應如此。」

  朝康平長公主微微頷首,戎錦便扶著慕雲卿上了馬車。

  車簾撂下,夫妻倆同款變臉。

  慕雲卿問戎錦:「今日一趟,你覺得如何?」

  「有古怪。」

  「誰?」

  「都有古怪。」戎錦將茶遞給她,分神道:「就說這位長公主吧,她出現的時機未免太過湊巧,來了之後說的那些話與其說是追憶昔年往事,倒不如說是特意講給郗氤聽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不要忘了自己對他的養育之情。」

  「你的意思是,郗氤原本要說的話與姑母有關?」

  「否則你要如何解釋她的行為?」

  點了點頭,慕雲卿若有所思道:「的確,提到師父的時候她的回答也是漏洞百出。」

  戎錦:「有個法子,能試她一試。」

  慕雲卿揚眉:「巧了,我心裡也有一個主意。」

  但願,不要讓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