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容錦來大梁之事應當是機密,否則若是北齊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那大梁這邊也就瞞不住了,可無人知曉,不代表無人認識,是以她才奇怪。
容錦微微搖頭。
慕雲卿神色錯愕:「真的不認識?!」
「我自幼在外行走,一直不曾在北齊朝中露面,國中識得我的人並不多。」
「那……」
「好了,你今日也折騰一天了,早點歇著吧,還想知道什麼,日後我慢慢講給你聽,不必急在這一時,嗯?」
「……好。」的確,她有太多的事情想問,怕是說一晚上也說不完。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容錦似乎不大想提起北齊的事情,不過她略微一想也能明白幾分,堂堂皇子不在國中養尊處優,卻在外面四處漂泊,其中必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辛,他不願回憶,她自然不能逼他。
「外面起風了,你也快回去吧,免得耽擱下去再下起雨來。」
容錦原想說等她睡了他再走,可轉念一想自己未必有那個定力看著她睡,想想還是離開的好。
他起身欲走,手卻被慕雲卿拉住。
「且等等。」說話間,她起身下榻,走到次間的柜子前,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包袱遞給容錦:「衣裳都濕了,出去被夜風一吹恐會著涼,把這個換上。」
容錦接過包袱打開,見裡面是一襲蒼色藤紋雲袖錦袍,樣式是他素日貫穿的,就連袖口刺繡的花樣都是他素日喜歡的,可見裁衣的人是花了心思的。
見狀,容錦的眸子豁然一亮。
抬手撫過那身衣裳,他驚喜地抬眸看嚮慕雲卿:「給我的?!」
「當然了。」
「卿卿親手為我做的?」
「嗯。」
她總想送他點什麼,可金銀財帛那些他都不缺,她送著也沒什麼意思,終歸還是要親手做的才顯得她將他放在心上。
只是香囊絡子已經送過了,她就想換換花樣,剛好那段時日天氣見涼,她便想給他做身衣裳,才做好不久,原想過兩日尋機拿給他的,不想今日他自己找上門來了。
慕雲卿原覺得這是一件小事,並未覺得如何,可這會兒見容錦這般喜出望外,倒叫她感到心酸,不禁暗自思忖自己從前對他到底是有多壞,如今不過一身衣裳他便表現得這般激動。
「穿上我瞧瞧,看合不合身。」
「一定合身!」容錦一把將包袱抱緊了,一副怕慕雲卿將衣服要回去的樣子。
見狀,慕雲卿不免覺得好笑:「這是我憑著記憶裁的,難保不會寬了窄了。」
「這卻不難,若是寬了,我在裡面多加件衣裳就是;若是窄了,我少吃兩頓飯就是了。」
「……」聽起來更心酸了:「哪裡就清苦到這般田地了,若是不合身,我再重給你做一件就是了,何須如此可憐。」
「卿卿還肯再給我做?!」
「嗯。」
聞聽此言,容錦明明是歡喜的,可握住她的手時卻忽然一怔,隨即搖頭道:「卿卿親手做衣裳給我,我自是喜不自勝,但只這一件便夠了。」
他輕輕揉捏著她溫軟的指腹,說出的話霸道卻也溫柔:「針線活傷眼,做久了手也不舒服,日後不許再做。」
「哪裡就那般嬌氣了。」
「不嬌氣也不許。」他低頭朝她靠近,故作兇惡道:「我心疼。」
慕雲卿垂眸,融融一笑:「好……」
她伸手幫他去解身上的衣裳,眉目溫婉,秀美如畫,儼然一個賢良淑慧的美嬌妻,看得容錦心如擂鼓,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搞得慕雲卿有些莫名其妙,錯愕地抬眸看他:「嗯?」
「卿卿這樣,我哪裡還有心思穿衣裳。」不將她一塊扒了就不錯了。
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慕雲卿心裡因他之前那句話升起的名為「感動」的泡泡碎了一串,暗道這人果然三句話就現了原型,終是沒個正經的。
換好了衣裳,容錦身姿挺拔地在慕雲卿面前站定。
他身為男兒,自是不像女兒家那般貪嬌愛美,從來也不在穿戴上過分講究,但今日他卻一反常態,期待地看著慕雲卿:「如何?好看嗎?」
難得見容錦這個樣子,慕雲卿有意逗他,便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一隻手環胸一隻手托著下巴,繞著他轉了兩圈,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
容錦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卿卿?」
實在壓不下笑意,慕雲卿這才放棄偽裝,上前一步主動抱住他,踮起腳尖將唇湊至他耳邊,輕聲道:「阿錦瀟灑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你說好看不好看?」
容錦愣住。
慕雲卿鬆開手,腳跟方才落回實處,就被容錦一把提抱起來,雙腳徹底懸了空。
「你叫我什麼?」
她抿唇,眸中閃動著笑意:「容錦啊。」
「不對,不是這個。」
「就是這個。」
「卿卿!」
「哎呀,好了好了,你快走吧,我乏了,要歇著了。」她掙扎著讓他放她下來,輕推著他往外間走。
不過剛到次間容錦就止住了她的腳步,恐開了門外間清寒,不許她再送。
臨走前,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慕雲卿,語氣幽幽地對她說:「卿卿,咱們來日方長……我總有法子再聽到的……」
話落,他轉身離開。
周嬤嬤和南星抓貓回來就一直在廊下候著,這會兒見容錦出來,便一個回屋伺候,一個默默跟上,但心裡卻有同樣的疑問:主子/小王爺怎的換衣裳了?
周嬤嬤進屋時,踏雪扭著肥呼呼的屁股跟著她一起走了進去。
一見了慕雲卿,那速度頓時就上來了,「嗖」的一下就躥了過去,帶起了一陣風。
周嬤嬤掩上門,對慕雲卿道:「小王爺來時說,近來天涼,他特意把踏雪送過來,夜裡您摟著它睡會暖和些。」
「……嗯。」
想到容錦拿踏雪當藉口引走周嬤嬤後做的事,她便覺得心虛。
將浴桶那些都收拾好,周嬤嬤放下最後一層帳幔,原以為慕雲卿要歇了,卻見她抱著踏雪往次間走,周嬤嬤忙跟了上去:「小姐還不睡嗎?」
「還有事沒了呢。」
她先寫了封信交給周嬤嬤,讓她翌日一早送去曲花樓,讓姜通的人送往江南。
隨即她又道:「嬤嬤,去請六姑娘來我這,我有事找她。」
周嬤嬤去請,沈妙歡便同她一起來了客院,連個丫鬟都沒帶。
自打上次受傷之後,她一直待在院中靜養,倒是鮮少在外面走動。
初時因著傷情,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慕雲卿恐侯府中的下人不好好伺候,便每日讓小廚房做好了膳食給她送去,又叮囑秋桑日日熬了補藥盯著她喝。
不止是慕雲卿,太子府那邊也常送東西過來,期間容澈更是親自來過侯府幾次,不過因著男女有別,他不便去後院探望,只能經由慕雲卿的口中得知情況。
日復一日的,沈妙歡身上的傷日漸恢復的同時,竟在他們二人接連不斷的「投餵」下圓潤了不少,不像從前那樣一陣風都能吹跑似的,倒比先前還靈動可愛了許多。
同周嬤嬤一前一後走進房中,沈妙歡解了披風逕自走進裡間。
慕雲卿正坐在燈下看書,見她進來才將書放下,招呼她過去坐:「喝口熱茶,驅驅寒。」
沈妙歡挨著她坐下,又聽話地喝了口熱茶,雙手規規矩矩地往膝蓋上一搭,然後才問:「找我來有何事?」
「你日後……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