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酒?」
蘇府廚下, 負責給留守的幾個下人做飯的婆子,聽了管事親自過來傳的話,起身擦了擦手,猶豫道:「咱們曬的雄黃酒, 都是外頭打的黃酒, 五個銅子一角, 姑娘能喝?」
老管家倒沒想到這一茬:「窖里藏的好酒呢?」
「好酒也有,只是就不是雄黃酒了, 要用我這就下去起!」精幹的婆子捋了捋袖子。記住本站域名
老管家見狀卻擺手攔了:「姑娘說了要雄黃酒, 換了旁的,還有什麼過節的意思?」
那婆子也是在蘇府幹了許久的,知道管家的脾性,聽著就又是一笑:「那您把您自個私藏的給姑娘送去就是了, 姑娘好容易回來一回, 您還不捨得是怎麼著?」
老管家是個好酒之人, 他給自個提早備下的酒,自然,也和府里給下人這些的尋常貨色不同, 便是送到姑娘姑爺那, 也是毫不失禮的, 只不過——
老管家又搖搖頭:「我那可是嶺南帶來的燒酒,烈的很,姑娘只怕受不住。」
「哎,姑娘哪裡會喝酒?八成是給姑爺的。」婆子一擺手:「姑爺可是堂堂將軍,殺過羌人的,幾口燒酒算什麼。」
老管家聽著這話,琢磨琢磨蘇磬音吩咐時的情形, 也覺得說的十分有道理。
決定之後,他就也不多說,只叫她趕緊的燒火蒸粽子,自個回屋去端了私藏的小酒翁,親自送去了蘇磬音所在的西廂房。
蘇府不大,蘇磬音出嫁前住的小廂房,自然也遠不如侯府里抱節居寬敞,老管家進門時,便看見自家姑娘,正與齊姑爺一道坐在門前的小圓桌後頭。
姑爺臉色瞧著不大好,卻還是滿面溫和勸著自家姑娘,叫她早些休息,姑娘也是嘴角帶笑,只給姑爺讓茶。
實在是一副相敬如賓的和氣模樣!
不知內情的老管家見狀,只覺著老爺子的眼光實在是不錯,滿心欣慰,上前之後,也笑的見眉不見眼:「酒來了,夜裡涼,姑爺喝一口暖暖身子。
「是燒酒,後勁兒足,姑娘少抿一口吧,熱乎乎喝一碗,夜裡睡得也舒服。」
蘇磬音笑著應了。
她們來的太晚了,廚房裡要現燒火,粽子與熱水都還沒送來,桌上除了茶盞之外,就只光禿禿的放了酒壺酒杯,並幾碟子果乾點心。
等著老管家出去,再轉頭看了看仍舊面色落寞的齊茂行,蘇磬音想了想,便又開口道:「酒先來了,若不然,我陪你喝一口?」
齊茂行的心下雖難免還有幾分失落,只是卻並不像蘇磬音以為的那般厲害,早在當初齊君行將瓊芳接出去,祖母卻是坐視不理,甚至與他一句解釋安撫都不曾見的時候,他便已經看清了祖母對他的態度。
今日留後這事,不過是毫不遮掩、更直白了些而已,比起當初第一次發現時的驚慌難過,其實已經弱了很多。
但是這麼說起來,當初他第一次離府去莊子上時,蘇磬音對他雖也關心了幾句,但更多還是面上的客套。
這一次分明不如第一遭厲害,但他的明面夫人,卻對他如此關懷……
這是不是說明,蘇磬音對他,也已親近改觀不少?
一想到這兒,齊茂行甚至苦中作樂,還從發澀的心底里泛起樂一絲絲的欣喜甜味。
他抬抬唇,抬手在酒樽里倒了兩杯雄黃酒,一雙星眸里閃出了點點微光:「夫人盛情,我自然要領。」
說罷,他想到什麼,又仔細補了一句:「還未用晚膳,空著肚子易醉,你可能喝?」
「還好。」
蘇磬音點頭微笑著,上一輩子身為女孩子,再加上出現意外的時候也還是個學生,沒有步入社會,也沒有真正進過酒場,至多也就是和同學朋友出去玩,喝幾瓶啤酒紅酒就是極限。
但她的酒量算是很不錯的,雖然只是些紅的啤的,但是喝得再多也沒什麼旁的反應,不會暈,也不會醉,唯一難受的就是很難喝、而且漲肚罷了。
到了這個世界,她陪著祖父,偶爾也喝過果酒,還有很淺淺的桃花酒、梨花酒之類,都是很清淡的口味,入口微甜,都和飲料差不太多,就算配著祖父的濁酒喝,也就只有一點苦澀的酒味而已,一點不算什麼。
因著這個緣故,在飲酒這事上,蘇磬音還頗有些沒見過的世面的狂妄,心底里總覺著這個地界兒釀酒技術估計是不大行,如果有度數這個說法,估計也是低的很,說不定就和上輩子的啤酒差不多?
也正是因此,雖然老管家和齊茂行都先後說了後勁兒酒醉的話頭,但蘇磬音卻是一點兒沒當回事,見齊茂行舉杯,就很是淡然的笑著,聲音清脆的與他碰了一杯,之後——
一抬手,一飲而盡。
覺著酒味泛苦,蘇磬音喝得很急,不等品出味道,就乾脆的咽了下去。
在口中不顯,等到順著食道留下,舌根才察覺出了一抹很是刺-激的火辣,再等一會兒,便又覺像是咽下了一口炭火一般,口中一路燒到胃裡,只燒的她口乾。
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感覺,蘇磬音忍不住的瞪大眼睛,手下配著溫茶連著咽下了好幾枚漬過的酸梅,這才算是壓下這感覺。
「這燒酒味道當真扎人。」放下酒杯,她便忍不住的感慨一句。
剛喝下去,她還是一點異狀都沒有的。
雖然是名正言順的結髮夫妻,但齊茂行對蘇磬音的酒量,還當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形。
且依他對明面夫人的了解,卻知道蘇磬音行事穩重,並不是會逞強的。
這會兒見她這般氣概,便也只覺著不愧是蘇磬音,便是在酒量上也這般出人意料,叫人讚嘆喜歡的緊。
蘇磬音吃著酸梅,還有餘力照顧齊茂行:「你的毒還沒解,不好多喝的,只稍微抿一點就行。」
齊茂行聞言便是一笑,他身強體壯,又是從過軍的,這酒雖烈,對他卻也不算什麼。
見蘇磬音都是一口乾了,他自然也不會小氣,手腕一抬,只如喝下了一杯溫水似的簡單輕易。
將兩杯再一次添滿,他才認真點了點頭:「你說的是,這一杯,你我都慢慢喝。」
蘇磬音應了一聲,幾句話的功夫,最初的刺-激感和緩了下去,這時候只覺著胃裡都是暖洋洋的發熱,還有些舒服。
她在這暖意里愜意的眯著眼睛,乾脆就把漬酸梅含在嘴裡,一小口一小口的又啜了一大杯。
因為含著乾果,她口下難免也有些含糊不清:「難怪書上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這酒啊,果然是叫人放鬆的忘憂之物,你實在是應該多喝些,多喝些,睡一覺,就也不知道心傷難過了。」
齊茂行沒有多提自己,只是對著她微微彎了嘴角:「你愛酒,我往後常陪你小酌。」
「哎,誰陪誰啊,這麼難喝的東西,要不是看你難受,我才懶得喝呢!」
蘇磬音毫不遮掩的撇了嘴:「還說往後,你的嘴都泛紫了你知道了嗎?你活不久了!」
齊茂行的笑容微微一頓。
但蘇磬音卻是看也不看他,說到這兒,她握著酒杯一擺手,說的語重心長:「所以呢,我要好好勸勸你,你當真不該為那些有的沒的生氣,你還能活幾日啊!不必要,真的不必要。」
到了這份上,齊茂行當然已經發現了不對,連忙仔細查看起了蘇磬音的情形。
月色似水,映著遠處的燭光,對面的蘇磬音雙頰紅的嚇人,一雙杏眸里也泛著濕漉漉的水汽,眼神迷濛——
這顯然是醉了!
齊茂行微微吸了一口氣,便推動輪椅上前,探身伸手,想要把蘇磬音手上的酒杯拿下來。
但蘇磬音卻並不鬆手,她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一樣,只是愣愣的看著面前,齊茂行那突然放大了清雋五官。
「你先松——」
齊茂行怕硬奪會傷了她,試了幾次,便抬頭打算先勸說她自己鬆手。
但他的話卻並沒能說完,因為一抬頭,他便正正撞進了蘇磬音那秋水一般的剪水雙眸里,一時間,渾身都是一僵。
或許是因為含著水光的緣故,在齊茂行的眼裡,只覺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仿佛帶了數不盡的情意。
「蘇磬音……」齊茂行屏住了呼吸,在這樣的目光下,他的心中擂鼓一般,一下重似一下,只震得他說不出話來。
但這卻還未完——
蘇磬音忽的伸手,凝脂般的手心輕輕撫在他的面頰上。
她聲音低低啞啞,滿帶著欣賞與惋惜,這麼近的距離,那慵懶的聲音仿佛徑直震在他的胸腔,撥動著他的心弦。
「真可惜,你怎麼,就快死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齊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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