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尋找適合開辦學堂的莊子宅院, 這對蘇磬音來說,是一樁十分要緊的正經事,尤其是之前聽齊茂行提起來時,這一處張家的莊子, 好像不論位置大小, 還是設計構造, 都十分的合適。Google搜索

  蘇磬音當然是會心動的。

  這會兒聽著這話,她便忍不住立時站了起來:「願意賣嗎?好, 我這就去收拾準備出門。」

  齊茂行說完之後, 就又重新低下了頭,一雙黑亮亮的星眸,只是盯著自個袍角上的雲紋。

  好在蘇磬音心動期待之下,一時也顧不得他, 立即轉身繞回了屏風後, 叫石青幫著換一身衣裳, 再理理頭髮。

  雖只隔了屏風,但因攔在角落處,卻也擋的還算是嚴密。

  只不過是出門換一件外頭的紗衣罷了, 也不是要赤-裸著, 再加上齊茂行這個人不論是從身體情況、還是為人脾性, 都完全不用擔心暴-露偷窺這種可能。

  蘇磬音自然便也沒什麼顧忌,收拾的又隨意又自在,時不時的還石青零碎的說幾句哪一件首飾好看,哪一件衣裳清涼舒服的話頭。

  只不過齊茂行又與旁人不一樣,視線雖被擋住了,但他的耳力,卻還是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人發出的所有聲響。

  不單單是蘇磬音和丫鬟的細碎閒談聲, 這麼近的距離,只隔著一道木屏,毫不誇大的,只要他願意,他的眼前甚至都能憑此描繪出蘇磬音更衣梳妝的動作畫面!

  先是木凳在青磚上摩出的細微動靜,這是她在錦凳上坐下了,玉鐲手串碰在一處的清冽脆響,她抬了手…應當是動了動頭髮,插了石青說的珍珠釵,妝檯上與木頭相撞發出略顯沉悶的聲音,嗯,這是梳子被擱了下來,看來頭髮已經準備妥當了。

  再往下,就又是衣裳料子悉悉窣窣的聲響,凳子也又動了動……

  唔,蘇磬音,這是在換衣裳了。

  才剛聽到這,齊茂行的面色便又是忽的一僵。

  他微微倒吸了一口起,自個倒是想不再多聽,但不同於眼睛嘴巴,耳朵這個東西,卻是沒法子自個就合上的。

  耳聽著這些微小卻又清晰的聲音,仍舊在一聲聲傳來,齊茂行僵了一瞬,才又猛地反應過來,立即伸手去推著輪椅,一刻不停的出到了屋外。

  木輪滾動的聲音立即蓋過了屏風內的一切細碎,等到齊茂行出了屋門,確定除了屋外的風聲鳥聲,裡頭明面夫人更衣的聲響是再也沒有了,他這才將從方才開始凝住的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

  許是被這一口氣憋的,等到了院內,齊茂行方才還很是憔悴的蒼白面頰上,便活像是被什麼燙到一般,猛然泛起了兩抹紅暈,直到現在還隱隱發熱。

  他伸手試了試自個面上明顯熱了幾分的溫度,一時間也忍不住緊緊皺了眉頭。

  從侯府到皇莊,他與蘇磬音打從成婚就同住一屋,這種情形不說日日,隔上幾日都總是能遇見的,可放在從前,這些對他,分明就只是些再尋常不過的日常動靜,壓根不值得一提!

  為何到了現在,這些尋常的聲響聽在耳里,就叫他這般的坐立難安,臉紅心跳?

  這……也是男女之情?

  齊茂行忍不住緊緊攥了拳頭。

  那這男女之情當真是害人不淺!

  它怎麼能如此霸道?

  自個住就是有這個好處,不用晨昏定省,要出去作什麼,也不必去和誰打招呼、得批准,只自個換身衣裳,整理妥當,抬腳就能出門。

  「收拾好了?那便走吧。」

  蘇磬音走出來,看到等在院外的齊茂行時,便發現他還在低著頭看著自個的袍角,雖然也對她開口說了話,但是頭也不抬,仿佛是那普普通通的金線雲紋上忽然長出了一朵花兒一般,看的格外專心致志。

  蘇磬音跟著他的視線也看了眼那金線雲紋,有些莫名的眨眨眼,也只笑道:「好,久等了。」

  聽到蘇磬音出聲,齊茂行忽的抬頭看了她一眼。

  上身還是一早的丁香色對襟半臂衫,露出一截素色的袖子,只是下頭換了一條染著夕顏花的百褶裙,沒有多加裝飾,只是將在屋裡里編的兩條髮辮一圈圈的繞在了兩側鬢角,不像是正經髮髻,失了些莊重,卻透出幾絲靈動俏皮,發間壓著兩支同色的絨花,手腕上也帶了一支紫玉髓手鐲。

  紫玉鐲清澈通透,套在腕子上,竟好似隔著它,都能看出底下手腕的瑩潤光滑,細膩白皙——卻更勝玉髓的清潤。

  齊茂行的目光只在蘇磬音的手腕上閃了一眼。

  一息功夫過後,他便又像是被燙了似的,飛快轉頭,重新低眸,只是看向了自個的眼前的地面。

  提早得了齊茂行的吩咐,奉書早已在外頭備好了車馬,只不過卻是兩架。

  注意到蘇磬音有些疑惑的目光,齊茂行微微低眸,只是十分嚴肅的低聲道:「咱們還是一人乘一車,這般也寬敞些。」

  蘇磬音這人,雖然前後兩輩子都在學業上很是優秀,為人也能稱得上一句聰慧,但她到底從來沒有過談戀愛的經驗,甚至於因為上輩子過於聽話,一心學習,對其它影響學習的各種其它信息渠道都接觸的並不大多。

  說白了,就是非但沒有吃過豬肉,甚至都沒怎麼見過豬跑。

  這樣的蘇磬音,若是齊茂行像是之前那樣,對她處處殷勤,見面就滿面帶笑異常溫柔,體貼到過分……

  她是多多少少能看出些什麼,知道懷疑對方的意圖的。

  但是像眼前這般,滿臉僵硬,處處彆扭,以蘇磬音的眼光閱歷,就完全不必備看破表象直達本質的本事了。

  聽著齊茂行這話,蘇磬音非但沒有覺著不對,甚至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也是,說起來,我也不好總這般耽擱你的時間。」

  「若不然,二少爺還是回去吧,奉書也知道地方,叫他與我帶個路,我自個過去就成了。」

  蘇磬音說這話當真是十足的真心。

  她剛剛從葛大夫那算過,齊茂行剩下的日子,最多也就是剩十個月!

  只剩下不到十個月的生命,這時間是何等的寶貴?

  最後的日子,不論想幹什麼,都該精打細算,實實在在的一寸光陰一寸金。

  就這麼白白耽擱在陪她看房子上頭去?她當真有些耽擱不起……

  可聽著蘇磬音這話,齊茂行的眸光卻又是微微一緊。

  他握了握自個的手心,仿佛是在握住因著這話,又忽然空蕩起來的心口。

  在心口這一股分辨不出來的複雜滋味里,他張了張口,連他自個都說不出清楚自個到底是想怎麼著:「我沒什麼事,還是,叫我陪你一起罷?」

  蘇磬音聞言一頓,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個的錯覺,總覺著齊茂行這個話,聲音莫名的有些發澀,竟像是帶了幾絲求肯的味道一般。

  應該是她感覺錯了……多大點事,他想去就去,哪裡用的上一個「求」字?

  還是對著她?

  這麼想著,蘇磬音暗暗搖搖頭,只叫自個撂下了這個錯覺,便也開口道:「那就麻煩您了。」

  聽到這句疏遠的客氣,齊茂行又是抬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後一言不發,只叫奉書帶人推著他,徑直走向了停在後頭的馬車旁去。

  蘇磬音不明緣故,也只帶了月白石青一道上了前頭的一駕馬車。

  齊茂行之前就已經說過,從這裡去此刻還屬於張家的莊子宅院,只需不用一個時辰的功夫,蘇磬音默默留意了一下時間,果然,到了莊子門口時,也就是大約六七十分鐘左右。

  這個距離,距離京城不遠不近,果然,是很合適的。

  等到下了車,蘇磬音的心神都只放在眼前的這一處宅院上頭,自然更是顧不得留意齊茂行的情形,只等著莊子上管事迎出來,相互介紹了幾句之後,便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帶了月白石青,一路往內查看了起來。

  這是一座前後兩進的宅院,後面連著後山,還帶了一處挺大的後院,往後的園子直接通向山林。

  莊子是打太-祖開朝那會兒建起來的,原是為著冬日裡過來泡溫湯,只因十幾年前起了一場地動,宅子人倒是都沒事,只是泉眼卻是自此幹了,便從此廢了下來,

  當然,屋舍院子放得久了無人居住,諸如年頭失修、凌亂滄桑的毛病總是有些的,但這些東西只不過是一些小事,畢竟蘇磬音來看這處宅院,原本也不是為了用來休閒度假的。

  叫蘇磬音覺著合適的,是當初建這宅子的張家先祖也是一名新起的武將,沒有那許多亭台樓閣、雕梁畫柱的細緻講究。

  這宅子,就是前後四面圍起的寬敞大平房,平平整整,方方正正,格外的實用。

  最妙的,是在後院臨近山下的地方,開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來,另修了一所大屋當作練武場。

  內里除了立柱什麼擺設隔斷也無,窗戶寬大明亮,地上鋪了規整的厚實石板,外頭也留了一片一樣的空地,更加空曠,只靠著屋檐豎著一派放刀槍劍戟之類的木架,顯然,是天氣好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在外頭對練的。

  可不論這地方原本的作用是什麼,這會兒放在蘇磬音的眼裡——

  又寬敞又明亮,這地方簡直就是再合適不過的教室啊!

  只為了這一處「教室,」蘇磬音心裡就已經是十二分的滿意,甚至都已經在心裡盤算起了自個的家底。

  她嫁的匆忙,家裡沒來得及給她置辦鋪子田地,便直接給了她一千兩的壓箱銀,祖父私下裡又給了她不少古物與書籍孤本,當然,這些東西雖也值錢,但不到萬不得已,她是決計不會動的,倒是當真開了學堂的話,可以考慮騰出一間屋子來放著,當作一個閱覽室。

  還有齊茂行那邊的賠償,買這一處宅子,不論怎麼算都夠了,剩下的還能再把這些破損的地方重新修補修補!

  只不過,就算蘇磬音心裡再願意,身為侯府這樣的皇親權貴,是沒有正經主子與商賈一般,與人一分一厘的商量價錢的事的。

  瞧著蘇磬音看罷了,莊子上的管事就又客氣恭敬的領著他們又送了出去,至於後續的價錢瑣事,自然會有下頭的人去忙。

  因著這緣故,什麼都沒能說得出來的蘇磬音直到出了門,都還有些忍不住的激動,眼裡都閃出了奕奕的光彩來,

  這欣喜連一旁的奉書都已瞧出來了,只笑嘻嘻道:「您當真瞧著這般合心意?」

  蘇磬音也是笑的毫不遮掩,點頭應了下來,瞧了奉書先小跑出去趕車,她等了一陣,便隨口與身旁的齊茂行開了口:「二少爺今個不解毒,回去要忙什麼?」

  齊茂行聞言一頓:「我?我……沒什麼事。」

  「怎麼能沒什麼事呢?」

  或許是因為自個的心情很不錯,蘇磬音看著面前的齊茂行,再想到那十個月的壽命,一時間便忍不住勸了起來:「自然是要去干你想幹的事情了,不論是什麼事,也不論該不該,莫管那許多,只要是你自個想的,只管去干就是了。」

  聽著這話,齊茂行卻忽的抬了頭,聲音里滿是不確定的猶豫:「當真,可以嗎?」

  又來了,這種十分接近懇求似的,仿佛是在徵求她的允許一樣的感覺。

  這樣的疑惑在蘇磬音心裡一閃而過,只不過處在看到滿意房子的欣喜之下,卻叫她卻並沒有多想。

  她嫣然一笑,只回得擲地有聲,又清脆又斷然:

  「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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