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馴搖頭,他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聽!
林衍拉開他,「祁馴,我今天只是出於好心,把你撿回來,沒有別的意思,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去處理事情。」
林衍起身,看著自己身前投下的陰影,祁馴就跪在其中。
「祁馴,我不能騙自己,我就算現在被你哭心軟了,答應你回來了,後面你和我,都逃不過被折磨。
「我會日復一日的想,你是不是又要開始冷淡了,你會不會出去跟人結婚,你會不會……」
林衍頓了下,沒繼續說。
破鏡難圓,不是說兩人感情不夠深厚。
恰恰相反,因為太深,過往的細枝末節扎在血管里,只要牽動一點,就會有人把曾經的故事再搬來現在,重新預演一遍。
一遍一遍剔骨剜心,到最後逼迫自己戒掉對方,再抽身離開。
林衍已經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了,已經不會跌進去犯賤了,他沒有必要再回去戒斷。
偶爾心軟,也不是什麼大錯。
祁馴一直挺著的脊樑猛然就折了下去,「……林衍,你好狠啊,你一點機會都不給我,我底牌都被你看光了,你還這樣對我……」
林衍抹了把臉,清醒得很。
「你所謂的底牌,全都是你算計來的,如果你不對思華出手,我不可能答應你住進來。也許過幾年,我們還能做朋友,而非帶著恨意的前任。」
「恨意?你恨我?」祁馴抬頭,眼底猩紅。
林衍後退兩步,拉開臥室大門,「說這些沒意思了,今晚你就住這裡。」
祁馴爬起來,沒成功,雙膝又砰一聲跪在地上。
沉悶的響聲砸在林衍心上。
他猛然收緊,抓住門把手,阻止了自己扶祁馴的動作。
今晚他心軟得太多了。
祁馴伸手抓林衍褲腳,「老婆……我害怕!」
林衍搖頭,「不,你不怕。祁馴,我比你了解你害怕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祁馴無計可施。
林衍心軟,可這是有限度的,一旦消耗過多,林衍就會變得冷漠。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我保證不會做什麼,我真的害怕。」
林衍看了他足足半分鐘,像是考慮了很多。
祁馴幾乎無望,眼神一點點黯淡。
他喉結滾動,如同案板上的魚肉。
許久,林衍點頭了。
祁馴眼底瞬間爆發出光亮,「老婆!」
林衍耳尖一動,卻沒有對此糾正什麼,只是指了下門外的抄手。
祁馴很快把那碗涼掉的抄手吃掉,還收拾了廚房和客廳,換掉自己那一身衣裳,迫不及待地跑到床上,緊緊抱住林衍。
林衍被他撫摸過的皮膚像是觸電似的酥麻。
但祁馴沒做什麼,他只是抱著林衍。
這樣平和而寧靜的時光,明明只是隔了一兩個月,可對於兩人來說,卻很是彌足珍貴。
祁馴不敢再亂說話,他小聲問,「老婆,我明天可以送你上班嗎?」
林衍閉著眼,眼睫毛微微顫抖,他沒有說話。
讓祁馴進入這間臥室,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也是他的底線。
祁馴沒得到回覆,也不再心焦,他溫柔地親吻林衍,「晚安,老婆。」
清早醒來之後,林衍已經不在身邊。
客廳里陳助理等了許久,看到他出來,下意識起身,雙手送上電腦。
陳助理看他處理完畢事情,才猶豫著說,「祁總,您這樣用苦肉計,林先生知道了一定會很難過。」
祁馴哼笑,篤定道,「他不會知道。」
陳助理嘆氣,「祁總,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我不說,可您要知道,季總還活著,她背後的人也還在,您都知道那個主意不是她想出來的,您……」
「他不做生意,不會接觸那些人,不會知道。我也不會讓人接觸到他。」祁馴眼底精光畢現,「而且,冷瑜是不會想在他面前提起我的。」
陳助理由衷地感覺脊背發寒,這人算計了所有,只是為了得到一點籌碼。
林衍得到的是愛嗎?
陳助理不知道,他也不敢再勸說。
他只知道,林衍在祁馴那裡很重要,只是這個重要必須排在自己後面。
……
林衍收工後,坐在修復室里發呆。
他抬手摁在後頸上,左右扭動,緩了緩僵硬的脖頸。
這才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好,準備回家。
他上車後,發現江律就在對面的車裡。
兩人目光相接,卻沒有點頭示意。
半晌,林衍扛不住了,他點火準備離開。
江律卻推開車門衝下來,扒在他車窗口!
「江總。」林衍開口。
頗有些無奈,兜兜轉轉,兩人的關係還是回到了最初。
江律嘴唇上起了點皮,整個人看著有點暴躁,不像是往日那般溫潤。
他聲音有點粗,滿腔的話涌到嘴邊,還是只變成了一句,「林衍,祁馴不是個好人,你看到了那些新聞嗎?」
林衍失笑,他當然知道祁馴不是個好人,非但不是個好人,還是個黑心的商人。
只是他以前愛慘了那人,所以心甘情願跳進去不出來。
現在分手了,也做不出詆毀前任的事情。
他雲淡風輕地說,「別信那些,都是捕風捉影的事兒,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江律手指扣在玻璃弦上,指骨青白,「……林衍,別信他!」
林衍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頷首,「我不信。」
這話不是假的,從分開起,他就對祁馴抱著審視的態度。
江律神情似乎放鬆了一點,「好。」
林衍驅車回到公寓,打開屋子的瞬間,叫他都怔住了。
廚房裡飄著香氣,桌上擺著幾個小菜,還有一瓶看不出年份的朗姆酒。
聽到開門聲,祁馴從半開放的廚房裡探出個腦袋,笑眯眯地說,「老婆,你等我一會兒,還有個可樂雞翅。」
林衍呆在原地,又來這一招!
思緒卻還是不可避免被帶回了同居的第一年……
祁馴那時候也是這樣,願意下廚做任何他喜歡的菜,最開始做得並不好,可做了個半年,總的來說還是挺香的。
以至於林衍每每聞到這香味,就有了一個具象的形容詞。
——家。
只是現在,林衍滿心的疲倦被這點香味壓得更重。
一年,他等了一年沒有等到的東西,在他決絕離開後,輕而易舉地出現了。
不止一次。
這就是一個猝不及防的巴掌甩在他臉上。
在告訴他,他對祁馴的憐憫是多麼錯誤的決定!
對方並不在意他的一切,他輾轉難眠,痛苦掙扎都不足為道。
只要能騙他回去,祁馴願意做任何一個好的演員。
林衍想到了剛學修復時跟人說的話,修復得再好,也逃不過一句話,那就是曾經壞掉過。
他們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
所有的一切,都在挑戰、刺激著林衍那根細得可怕的神經。
祁馴端著可愛的小熊碟子出來,路上還故作可愛地低頭嗅了下香味,「好香啊,有段時間沒做了,老婆,你來嘗嘗,味道變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