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辰站在門口，已經換了家居服，顯出幾分慵懶：「怎麼樣了？」
徐晨連忙站起來，收起笑容，立刻變得嚴肅：「沒大礙……咳咳，我的意思是，外傷，養一養就好了，注意事項她自己都懂。閱讀」
秦少辰看著他：「那還要你幹什麼？」
徐晨：「……那我留下來照顧她？」
秦少辰眼神都不帶動了：「去看看小白。」
徐晨麻溜站起來，遞給許苒一個曖昧的眼神：「我走了秦總，你們慢聊。」
門關上，室內又恢復了靜謐。
許苒有些尷尬：「今天，謝謝你。」
「如果我沒去，你打算怎麼收場？」秦少辰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不打算幹了？為了那幾個人葬送自己的職業生涯？」
許苒垂眸，明明是她有計劃的魚死網破，被秦少辰這麼質問，她忽然有些心虛：「那會兒沒人，我本來打算報警……」
「怎麼傷的？」秦少辰壓了壓身體，不屑地諷刺一句，「別告訴我，你蠢到用自殘的方式來懲罰他們？」
許苒這會兒心理脆弱著，哪裡受得了他這麼冷嘲熱諷的語氣，滿心都是自己居然又在秦少辰面前丟臉了！
「我怎麼可能那麼蠢？本來就是臨時起意，想嚇唬他們，我爸……那三個人一水的欺軟怕硬，就會耍無賴，要讓他們消停下來，就得一次性狠狠地治！」
說到一半，她又硬生生憋回去，意識到自己又一次被激失控，無奈嘆氣。
秦少辰眯了眯眼睛，又惱又諷：「玩弄小聰明把自己玩進去了？嚇唬人嚇唬地手都殘了？」
許苒本來還在極力壓制翻湧的心思，沒料秦少辰變本加厲嘲諷上癮，頓時仰起脖子瞪著他：「你一分鐘不擠兌我不行嗎？我知道，這一次又麻煩你了，又讓你幫我善後了，又連累你秦總了！我願意的嗎？我不是說了，讓你別管這件事了？我怎麼知道許紹洋那個小王八蛋故意撞過來……」
她罵了一連串，語氣更加激動：「我當時拿手術刀往我爸手裡塞，我就是嚇唬他，要他扎我一刀把事兒了了，我知道他膽小懦弱，根本不敢動手。許紹洋……他推我那一下，是想弄死我，想弄死我！報復我不給他錢，報復我給他送到局子裡關了半個月，報復我找人揍他……這種弟弟，我多幸運是不是？」
許苒一想到當時那畫面就心慌意亂，她一開始就料定許華和趙茹萍只會嘴上耍狠，真要干殺人放火的事兒，他們再借十萬個膽子也是不敢的。
她就是要嚇得他們知道她許苒不是個人人揉捏的軟柿子，以後不敢再跟她這樣鬧。
她萬萬沒有想到，許紹洋會突然撞過來，如果不是她提前意識到危險，憑藉著長期握手術刀的本能改變了方向，也盡最大的努力不傷到自己的手，也不讓許華出了血。
「你以為我不怕嗎？我只要再用一點力，或者許紹洋再來踹一腳，力道偏一分，這手就再也不能拿手術刀了，我這輩子就毀了。」許苒舉起自己包紮地跟粽子一樣的手，後怕地顫抖，猛地坐起來低吼一聲，「這輩子就毀了！我就要跟他們一樣，爛在泥里，活得渾渾噩噩，一無所有！」
秦少辰看到她歇斯底里的模樣，這一天許苒的情緒大起大落，幾次和他發脾氣，情緒跟坐了過山車似的不穩定，跌宕起伏，每一次卻都能給他新的震撼。
突然有些心疼。
心疼她出生在爛成淤泥的家庭。
心疼她努力追求正常的生活，卻還是被淤泥束縛了手腳。
心疼她這麼孤注一擲，差點把未來的人生都丟掉了。
「不想哭嗎？」秦少辰嘆了一口氣，一向冰冷的稜角融化了，眼神變得柔和了幾分，因為不習慣，面色還有些僵硬，伸手把紙巾遞給她，「哭吧。」
兩個字，像是一把鑰匙，徹底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許苒死死咬唇，忽然拽住他的胳膊，埋在他手心，悶聲哭起來，起初像是小貓的嗚咽，肩膀一直在發抖，最後越來越不受控制，聲音一點點放出來，溫熱傳遍他掌心，漸漸滾燙。
秦少辰手指動了動，面色更加僵硬。
若是以往，誰敢眼淚鼻涕統統往他手上蹭，不，哪怕只是一個衣角，估計早就屍骨無存了，哪裡還能哭地這麼痛快？
他無法解釋現在的行為，就如同無法解釋早上那個吻。
直到他胳膊發麻，那哭聲又漸漸歸於嗚咽，最後是只剩下了吸溜聲，像是吃食的小貓，怪招人疼的。
秦少辰沒出聲，也沒有收回手，就這麼坐在床邊，靜成一尊雕像，眼神落在許苒身上，也不知道多久都沒有眨一下。
最尷尬的，反而是許苒。
她也不知道自己腦子為什麼突然抽了，面對徐晨還能淡然以對，調動理智和他短兵相接，八露破綻。可秦少辰分明也沒有說什麼，甚至沒看出什麼，卻讓她潰不成軍，和盤托出，最後還哭成了這個慫樣。
真丟人啊。
許苒緩緩鬆開秦少辰的手，眼睛通紅，一片模糊，完全看不清他的手已經成了什麼狼藉模樣，越是不好意思，越是不敢抬頭。
想讓他去洗洗，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說實話，現在還沒有被丟出去，許苒自己都覺得驚奇。
大概，秦少辰也被她嚇住了？
秦少辰見他不說話，抽出幾張濕紙巾遞給她：「擦乾淨。小白一醒，肯定要過來。」說罷，他站起身，徑直朝著衛生間走了進去。
許苒揉了揉眼睛，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是自己的房間，裡面平日是她自己在用的獨立衛浴，放的都是她的東西，還有早上匆匆換下來的衣服，包括內衣。
以往她都會順手洗掉，今早實在是走得太匆忙，她完全沒有記得這件事。
許苒聽著裡頭傳來水聲，很想讓他回去自己房間洗，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眼睛腫得厲害。
他肯定會看到的吧？
內衣也不知道是放在上面還是下面蓋著？
這人怎麼這麼磨蹭，在浴室里睡著了？
洗個手要這麼久嗎？潔癖這麼嚴重，剛剛怎麼不罵他？
還是嫌棄她的眼淚，在裡面拼命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