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哭紅雙眼,求你不要丟下我

  蕭瑟暗沉的天空颳起了來勢洶湧凜冽的風雪。♞♢ 6❾ѕн𝔲x.𝐜o𝐦 ☢🐊

  整個白皚皚的世界沒有一絲光亮,滿目單調死寂的灰濛。

  「傷者胸腔中槍,大量出血,脈搏一百零三,血壓八十六,六十六.....已經快降到五十了!」

  「快呼叫血室準備配對的血型,傷者急需要輸血!」

  「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

  醫院現場一片混亂,像是一場令人害怕的電影場景。

  通往手術室的走廊里響起了一陣病床輪子推動,醫護人員緊張匯報等各種聲音。

  這一切都像極了噩夢,不斷在他面前放大播放著,雙眼刺痛得填滿了厚重的血色。

  岑晝一路緊跟,直到手術室關上大門,他才被迫不得已停下了腳步。

  上方亮起了手術進行中的紅燈。

  這一抹刺眼的顏色,似一把血淋淋的利刃猛地捅穿他的心口。

  讓他再次想起她滿身鮮血倒在他懷裡,無論他怎麼崩潰大聲喊她的名字。

  她都緊閉著雙眼,面色慘白,無法再像以前仰著明媚瑩亮的笑顏回應他。

  岑晝垂在身側的雙手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

  昔日永遠保持著驕矜筆直的肩膀無力垮落,凌亂的額發下眉眼通紅厲害。

  憔悴微白的臉龐還掛著未乾的淚痕,雙目空洞失焦盯著面前緊閉著的手術室大門。

  整個人像是快要碎掉。

  「岑總,您先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徐康望著身上撲滿了一路趕過來的風霜,還有大面積已經乾涸的血跡,渾身上下再也見不到一絲平時纖塵不染的男人,心裡直嘆。

  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失神落魄,還是少夫人提出分手的時候。

  但這次,他整個人都像是被徹底擊垮了一樣。

  漆黑黯然的眼底一點點光亮都沒有,只有濃重遍布的血絲。

  好似所有的傲骨都被一節節打斷,只剩下滿地的死寂頹敗。

  恐怕誰現在跟他說出以命換一命這種荒謬的言論。

  他都會馬上想也不想,毫不猶豫答應。

  「岑總。」

  徐康知道自己此時說什麼,他都會聽不進去了,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少夫人一定能吉人天相,能夠順利度過這次的難關。」

  岑晝背脊低弓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目光遍布血色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手術室大門,攥緊雙拳。

  用指甲用力掐進掌心的痛來努力維繫著最後一絲清醒,強撐著快要搖搖欲墜的身軀。

  「岑晝!!!」

  突然一道帶有哭腔的女聲驀地自身後響起。

  得知喬知漾中槍的消息,趕到醫院的岑今歡掙脫謝凜的手,大步走到岑晝的面前。

  她動作失控地一把揪起他的領子,雙眼通紅盯著他,聲音嘶啞,「我就是看在你是我的小叔叔,我也相信你能有好好照顧她的能力,才放心把我最好的姐妹交託給你。」

  「可是你怎麼能.....怎麼能……」

  一想到喬知漾現在就滿身鮮血躺在手術室。

  岑今歡大顆大顆眼淚滾落下來,平日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姑娘連話也開始說得困難起來,「你怎麼能....讓她受這麼重的傷啊!」

  巨大的難過和憤怒讓她失去了冷靜,每一個質問的字眼都帶著咄咄逼人,「你不是很厲害的嗎?你不是無所不能的嗎?可是你為什麼連保護她這種事情都做不到!為什麼啊!!!」

  岑晝雙目空茫垂著頭,不發一言,任由她抓著領口不反抗,也不反駁。

  整個人安靜得像是一池毫無波瀾的死潭,了無生息,再無半點傲氣。

  這樣的他,根本無法能讓人跟以前那個權勢滔天,沉穩從容的京圈大佬能聯繫起來。

  岑今歡眼紅了紅。

  「說話啊!」

  「你為什麼不說話!」

  她紅著眼,淚水不斷滑落,「你平時在我面前不是挺能懟嗎?怎麼現在變成個啞巴了!」

  像是在一場充滿血腥氣的噩夢裡反應過來。

  岑晝垂著頭,漆黑沉寂的眼眸黯然灰敗,乾燥微白的唇終於動了動,聲音哽澀沙啞,「對不起.....」

  岑今歡不由一愣。

  在她對小叔叔這麼久的印象里。

  她從來沒有看見過他這麼頹然破碎的一面。

  更沒有想過她會有一天,能從他嘴中聽到這對不起三個字。

  要知道她這個小叔叔對外人的姿態,從來都是冷清矜傲。

  就算在他還沒正式登上岑氏掌權之位,他也從來沒有輕易低頭屈服,露過一絲脆弱的表情。

  現在的他,好似剛剛被淋了一場洶湧淋漓的風雪,所有的自傲都被盡數澆濕。

  岑今歡張了張嘴,所有剩下想要責怪的話都猛地卡在喉間。

  她無力鬆開抓著他領口的手,噙滿淚水的雙眼望向仍然緊閉著的手術室,低聲喃道,「她這麼一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這麼大一顆子彈打在她的身上,當時她一定很疼吧……」

  她哭著捂住臉,「這麼疼,她到底是怎麼忍下來的……」

  岑晝垂著的眼睫顫抖了幾下。

  是啊。

  當時一定很疼吧。

  可她卻從未喊過一聲疼。

  一聲都沒有。

  明明意識都快要疼模糊了,還能擠出笑容,高興能保護到他。

  還反過來安慰他不要哭,哄他說一點也不疼。

  但怎麼可能不疼呢?

  就算快要陷於昏迷。

  但當時子彈打在身上的那一刻,肯定也是極疼的。

  可都這樣了。

  她還能如本能般。

  第一反應的將他放在心裡的第一位,哄騙他說一點也不疼,讓他不要哭.....

  岑晝重重地閉上濕潤的雙眼,壓下喉嚨里泛起的腥氣。

  他低垂頭,一行清淚從通紅的眼眶裡無聲流出,「....小騙子。」

  時間仿佛停滯不前。

  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漫長又煎熬。

  岑晝面色蒼白地仍然站在原地上。

  手術進行了多久。

  他就站在門外站了多久。

  直到上方的紅燈終於熄滅,主刀醫生從裡面走出來。

  他不顧有些發麻的雙腿,踉蹌上前,一把抓住醫生的手臂。

  整個人失去了以往的冷靜從容,急聲問,「醫生,我夫人的情況怎麼樣了?」

  「放心,手術很成功。」

  負責本次手術的是院長,他微嘆,「但由於病人被子彈擊中胸腔,造成大量失血,雖然所幸沒有打中心臟大血管,但也造成了一定的器官損傷。

  →

  所以目前的狀況還沒完全脫離危險,還要繼續留院觀察。」

  醫護人員緩緩將病床推出手術室。

  病床上的喬知漾戴著呼吸機,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手臂插著輸液。

  如同一朵快要凋零的玫瑰,失去了以往明媚靈動的活力。

  岑晝眼眶驀地一燙,胸口好似被一座大山壓著,怎麼都喘不上氣。

  手術順利成功結束,喬知漾被推進了vip病房。

  已經哭成淚人的岑今歡被謝凜心疼地抱著走到了外面。

  病房內一片寂靜,偶爾窗外響起了寒風呼嘯刮過的聲音,如同場走不出去的噩夢奏樂。

  岑晝寸步不離守在她身邊,雙眼通紅地輕顫著手,小心翼翼地觸摸著女孩蒼白的臉頰,眼底酸澀濕潤。

  前幾個小時,她還穿著漂亮的滑雪服,帶著滿臉鮮活明艷的嬌俏,要他教她滑雪。

  還帶領著他打雪仗,堆雪人,笑他推的雪人沒她推得可愛。

  整個人就如同雪地精靈似的,洋溢著令人移不開雙眼的活力。

  可是現在,她卻穿著寬大的病服,面容毫無血色。

  就這麼安靜地躺在潔白的病床上,看不到一絲往日的鮮活。

  這一刻。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有多渺小。

  不管他權勢有多大,不管他在各領域裡怎樣呼風喚雨。

  在生死面前,他就只是個手足無措的凡人。

  除了眼睜睜看著,就別無他法。

  一種無能為力的無奈挫敗,讓他高大挺拔的脊背深深地彎了下來。

  「漾漾.....」

  他咽了咽發澀的喉嚨,小心翼翼地牽起她柔軟的小手。

  像生怕會捏疼她,力道輕柔無比牽著她貼向自己冰涼憔悴的臉頰。

  通紅的雙眸望著她似熟睡著的面龐,聲音沙啞,「我們不是說好要永永遠遠在一起嗎?」

  「不是說好了每一天,每一個節日都要陪著對方一起度過嗎?」

  岑晝坐在病床邊,握著她的手,眼底逐漸濕潤, 「再過一個月,就是除夕了,你說南方過除夕,是要吃湯圓的。

  你還在網上刷到了一個湯圓牌子,說裡面的湯圓一個個都做成了柿子的形狀,說圓滾滾的很可愛,忍不住提前買了好幾袋放在冰箱裡。」

  「你說你會在除夕那天親自下廚,讓我嘗嘗你的手藝。」

  「所以寶貝.....」

  岑晝再次艱澀地咽了下喉嚨,「不要真的狠心扔下三哥不管好不好?三哥還在等著吃你親手煮的湯圓。」

  病床上的女孩雙眼緊閉,蒼白的面龐安靜溫和。

  輸液瓶里的藥水滴答滴答。

  她依舊唇線平直,沒有任何回應。

  岑晝雙眼又紅了紅,固執得像個小孩只是當她在熟睡,繼續低聲說道,「過完除夕後,就要到下一年了。」

  「明年寶寶就是一個大四的學生了,準備要迎來大學畢業了。」

  「你說到時候還想要考研,想繼續深造,但我知道你其實也擔心過我,怕我等得你太久了會不高興。

  小傻瓜,三哥怎麼可能會不高興,只要你想去做的事情,三哥永遠都會支持你。」

  他濕潤的目光凝視著女孩恬靜的面容,眸色溫柔專注,「我會等寶寶完成所有學業後,再跟寶寶求婚。」

  「你不是說過,你喜歡的求婚場面是在維多利亞港,然後有雪天,有煙花,有粵語情歌嗎?」

  「我全都記下來了,」

  「雖然現在粵語情歌還唱得不好聽,但三哥向寶寶保證,我一定會用心練習,不會唱跑調。」

  「但我覺得,到那一天,應該多多少少都會有點跑調吧。」

  岑晝紅著雙眼,輕輕勾了勾唇,聲音低啞,「因為到那時候三哥一定會很激動,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所以寶貝,到時候請不要嘲笑三哥,也不要嫌棄三哥唱得難聽,就拒絕三哥的求婚好不好?」

  外面的寒風依舊沒有減弱,整個天空黑得荒蕪,看不清方向。

  無數樹枝都被厚厚的積雪壓彎了枝頭,在冷冽的風聲中搖曳不止。

  偌大的室內還是跟剛才一樣。

  只輕微響著輸液瓶的藥水淌過輸液管的滴答滴答聲音。

  病床上的女孩依舊閉著雙眼,毫無回應。

  像是一直強撐著的情緒再也繃不住,岑晝握著喬知漾的手,肩膀無力垮落。

  額頭貼著她手,眼睫顫抖,通紅黯然的眸底酸澀厲害。

  一顆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兩人相握的手,然後慢慢滑落。

  半晌,他張了張嘴巴,像個無措又努力說話的小孩子,沙啞的聲音染上了哭腔,「漾漾,三哥提前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其實在我們看到日照金山的那天,我說我想跟你在雪山里舉行婚禮。

  不是因為看到眼前的大自然景觀,一時起意才跟你說出這些話。」

  「是我在很早的時候,這些話就已經刻在我心裡了。」

  「是不是很傻?」

  他輕輕地撩過女孩臉側的碎發,低笑一聲,「明明寶貝都還沒答應要跟我在一起,就這麼快去想還挺遙遠的事情.....」

  「可是.....」

  「想要跟你組成一個正式,一個屬於我們的家,一直以來都是我最大的心愿。」

  岑晝望著病床上虛弱安靜躺著的女孩,布滿血絲的眼中滿是被刺痛的情緒。

  他喉嚨發緊,兩隻握著她手的掌心都在發顫發抖,聲音已經啞得不成樣,「漾漾,你已經代表山神答應我了,你不能失約.....」

  不能失約.....

  「啪嗒。」

  一直死死忍在眼眶裡的眼淚徹底失去了開關,順著臉上不斷滑落。

  「漾漾,求求你不要扔下我...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這個位高權重,頂天立地的男人如今折下所有的驕傲。

  哭得像個無家可歸的小孩一樣,拼了命啞聲懇求著。

  「漾漾,寶貝,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求你看看我.....」

  岑晝雙眼灼紅地彎著腰身,額頭貼著她的手。

  一顆顆滾燙的眼淚不斷滴落下來,浸濕了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漾漾.....」

  他肩膀無力顫抖垮落著,喉間痛苦哽咽,低沉絕望的聲音久久迴蕩著,「如果你不在了,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