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祿心裡就有了底,他從地上站起來,走到老土匪跟前,拱手作了一揖,哀求地說道:「大爺,俺父親沒了,剩下俺娘和俺兄弟倆,時光難熬,家門可憐,俺家根本不是大戶,求大爺放俺娘一命吧」。
說著,奉祿開始哭了起來,老少倆土匪面面相覷,不知了所措。奉祿心裡更加有底,哭了一會他停了下來又說道:「俺娘被恁擄了,俺求爺爺告奶奶,借了一車銀元,俺全都給恁,中不?」。
老土匪本來傻怔怔地瞪著眼,聽到這句話,眼睛一下亮起來,「毛孩子,就算恁有一車銀元,俺也不敢要,當家的知道了,會砍了俺爺倆的。」。
老土匪從腰裡抽出煙杆,捻了一撮菸絲點上,說道:「騙不得人嘔,恁這空單單一個人兒,就憑一張嘴瞎謅,就能變來一車銀元?別糊弄俺老漢了」
「真的,大爺,只要恁能答應放了俺娘,俺就把這車銀元全給恁,恁當鬍子不就圖個吃穿不愁嗎?」奉祿連忙又說道。老土匪自顧抽菸,默不作聲。
「兄弟你大洋在哪裡,要是真的能像你說的,俺和俺爹商量一下」小土匪問道。「恁跟俺來」,奉祿領著小土匪來到土坑邊上,「恁下去看看,是不是俺說的那樣,只要恁們能放了俺娘,俺把這頭驢和這車也給恁」。
小土匪跳進坑裡,扒開稻草,一摞一摞現大洋,整整齊齊的碼在車裡。小土匪興奮地說道:「行啊,恁就在這裡別動,俺去和俺爹說」,他爬上坑邊,拍拍浮土,一溜煙又跑向那堆篝火旁。
過了一會,小土匪又跑了回來,拉著奉祿說,俺爹同意了,現在去把恁娘放出來。
篝火旁,倆土匪扒開地上一堆玉米秸稈,秸稈下是一個鏤空的大磨盤,揭開磨盤,是一個黑洞,洞深大概兩米,洞底有一個麻袋,麻袋上有一條韁繩連著地上。
「把恁娘拉上來吧」,老土匪說道。小土匪和奉祿把麻袋拽了上來,打開麻袋,一張憔悴帶血跡的臉露了出來,娘痛苦地哼哼唧唧著。「娘」,奉祿一下哭出聲來,緊緊地摟住他娘。
「恁們快跑,再不跑,就走不成了」,小土匪急切地說道。「別在這裡吼了,快些逃命吧,俺們也要保命的」老土匪也著急地說道。
娘站不起來,一條腿被扔進地窖時摔折了。奉祿轉身衝著倆土匪又磕了三頭,背起他娘就拼命往西跑。大約跑了不到一里地,後面槍聲大作,「條子跑了,條子跑了」,奉祿聽出來這是倆土匪的喊聲。
子彈像飛來的哨子一樣在奉祿和他娘頭頂掠過,奉祿顧不上這些,他就一個念頭,把娘救回去。他像一頭受驚的騾子,背著娘在鹽鹼地上狂跑。
前方不遠處就是留壘河,河水沒有結冰,奉祿不敢停下來,他顧不上河水深淺,背著娘就淌進河裡,河水漫到奉祿胸口,流速有點急,直衝的奉祿差點倒在河裡。
好不容易上得岸來,背後的天空開始顯出魚肚白。「祿兒啊,恁個窮孩子真不知死活,這要是有個好歹,娘咋的能心安」,娘心疼地說道:「快放下娘,歇會吧」。
「嗯,娘!你冷不?俺找些柴禾烤把火」,奉祿氣喘吁吁地把娘放在地上,「別介,土匪說不定一會就追上來的」,娘的話還沒說完,留壘河對岸就人聲嘈雜,火把一片通明。
留壘河不寬,大概就是六、七十米的河面,把曲周和邕年地界分割開來,河對岸的說話聲清晰可聞。娘一把將奉祿摁到地上,用手指指河邊的枯葦叢,兩人慢慢爬了過去。
「馬拉個吧的,追到留壘河都沒有趕上,小兔崽子跑的夠快的」侯二一邊往對岸觀望一邊說道。一個手拿個大砍刀的土匪說道:「二爺,俺看啊,那小崽子只不過十五六,他能背個大活人跑嘍?說不定是那兩個混蛋收了人家好處,把人放跑了,拉過來問問吧」,「中啊,拉過來」侯二吼道。
老少倆土匪被人拉到二爺跟前,侯二問道:「老菜姜,俺再問恁一句,人是不是被恁放跑的?」,「他二叔,俺真的沒放跑他們,是那兔崽子自己把繩子拉上來把他娘偷跑的」。老土匪心虛地說道。
「放你娘的狗肉屁,那輛驢車和那車大洋又是咋回子事兒,要不是看到恁那小崽子趕著驢車往家裡跑,俺還真以為賈村那個小龜孫救走了他娘」。
手拿大刀的土匪吼道:「恁他娘的看看留壘河多深多寬,那個小王八蛋進去還不得淹死啊,快他媽的說」。噗通一聲,老土匪跪在二爺腳前,哭著說道:「二爺,俺也是一時糊塗,貪圖錢財,把他倆放了,可是俺沒有把他們藏起來」,說著老土匪磕頭如搗蒜。「放了俺爹吧二叔,都是俺乾的,要殺就殺俺吧」,小土匪也跪倒二爺跟前,哭著求饒。
「按規矩辦」,土匪候二背過身去低聲吼道。拿砍刀的土匪「咔嚓咔嚓」兩聲,把跪在地上的老少倆土匪給砍了,一腳一個,把倆腦袋拽進了留壘河裡。
「把這倆王八蛋的皮囊子剁碎餵魚」土匪候二又狠狠地吼道:「這他娘的就是吃裡扒外的下場,恁們都看好了,這就是背叛俺的下場,動手吧」。三十個土匪嘁里喀嚓,把兩具無頭死屍剁的粉碎,然後連血帶肉扔到留壘河裡。
「二爺,下一步咋辦?」拿砍刀的土匪問到。「今兒夜再去賈村,把那個兔崽子還有他家人全剁了」。奉祿和他娘躲在枯葦叢里,聽的一清二楚。等土匪在對岸撤的沒影兒了,奉祿把他娘攙起來。「祿兒,你快回去,給恁石哥還有喜子捎個信兒,讓他們趕緊躲躲」,娘說道。「不,俺必須把恁背回去」奉祿說道。
「娘腿折了,走不動了,恁快跑回去,給家裡捎個信」,娘著急了。「娘,別說了,咱們一起走」,顧不上娘反對,奉祿背起他娘又跑起來。十六歲的孩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勁兒,從早晨又拼命跑到晌午。直到看見石爺帶著人來接他們,他才一頭栽倒鹽鹼地上。
等奉祿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晌午。他睜眼一看,自己躺在村東頭的老爺廟裡,娘正在往他頭上敷毛巾,奉喜手裡端著藥湯坐在他身旁,石爺兩口子正在忙碌著做午飯。
看到他醒來,娘喊道:「他哥,他嫂,祿兒醒了」。石頭兩口子馬上走了過來,「祿兒,恁可把俺嬸子嚇死了」石爺媳婦說著,還端來一瓢熱水遞給奉喜,讓他給奉祿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