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張下榻,沈千聿按著箱籠垂眸不語。
「這……有些東西,不方便。」
「那妾身讓人幫殿下送至寢宮?」
宋挽退後一步,離那箱籠遠了些。
「不必,這些東西就是送與挽兒的。」
沈千聿一手按著箱籠,一手伸到宋挽面前。方才她輕輕退後的一步,便讓沈千聿覺著刺目不已。 ✷
他的挽兒太過小心敏感,也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對他放肆些。
想到箱籠里的東西,沈千聿面色一紅。
最好就像那樣……那樣放肆。
宋挽就見他面上一會兒焦急一會兒有些羞色,實讓人無法看透他心中所想。
「那妾身讓蘅芷將這箱籠先收放起來,待殿下何時方便,再打開如何?」
沈千聿搖頭:「要打開的,我自己來。」
說罷,他抬手將箱子上的封印條子解開,又掀開箱籠。
裡面的東西展露在宋挽面前,宋挽低頭去看,只見都是些尋常物件,並沒什麼不能她瞧的。
「這是我途徑闌河附近,為挽兒選得草鞋。」
「據當地老嫗說這草鞋輕便實用,幾乎人人都穿。我知你用不上,可我想讓你瞧瞧。」
將那編得精巧的草鞋遞到宋挽面前,宋挽接過,當真驚訝且好奇地擺弄了一會兒。
「挽兒未見過。」
沈千聿勾唇一笑:「我見過了,便想讓挽兒也見見,如此也好知曉我都去了何處,做了什麼。」
世家裡,便是最低等的灑掃粗使,也沒有穿草鞋的,她自然從不曾見過。
再從箱籠中翻出一匹粗布,沈千聿道:「闌河便是閆叔跳河的那處。」
邊說,他邊將手中布匹抖落開:「你瞧瞧。」
「這花色實有些奇特。」
宋挽輕輕摸了摸那布匹,只覺粗糙刺手,但上頭帶著些花卉紋路,看著別有一番鄉野志趣。
「聽賣布的人說,這花紋是以新鮮花草一錘錘敲上去的,我未見過,便買回來給你瞧瞧。」
將箱籠里的東西一件件翻找出來,每一樣沈千聿都給宋挽講了來歷和用處,宋挽好奇地摸著看著,開懷不已。
這些東西,她從未見過。
「這泥人,實是稀奇得很。」
巴掌大的泥人做得憨態可掬,她把玩著眼中滿是新奇笑意。
「並不稀奇,街頭上滿是這些東西。」
宋挽抿著唇,淡笑不語。
沈千聿瞧著心疼,便道:「挽兒莫怕,日後在宮中都有我同你一起。困著兩個人,不會無趣。」
他說得誠摯,宋挽先是一愣,隨後笑著輕輕點頭。
箱籠裡頭只剩下一個靛藍包裹,沈千聿見到這東西,突然支吾起來。
「這……這並非送與挽兒的,這……這是萬宵的東西。」
將那靛藍包裹從箱籠里拿出,沈千聿又讓蘅芷尋了個帶鎖的匣子,將之放進鎖了起來。
「這東西先放在挽兒這處,待來日萬宵得空,我讓他拿走。」
宋挽點頭,也不細思他那反常模樣,只笑著讓蘅芷收起。
她信任太子,有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她不會追根刨底去問。
二人交談間,吉榮來報說是秦嬈尋他有急事。宋挽見狀道:「殿下去吧,莫引公主徒生疑竇。」
「無妨,我越是拖著不接奉郡,她越是著急想要把東西推給我。」
秦嬈雖然喜怒不定,但心思還算好猜。
越是驕縱之人,越不能忍受他人悖逆,好在秦湛生性多疑,才讓秦嬈來同他交涉,方讓他尋得先機。
「且拖著,拖到晚間她入宮之前。」
南慶使團剛到,如今還住在上京驛站,待安頓好必會入宮拜見文惠帝。而沈千聿就是要在對方入宮見到文惠帝之前,讓一切塵埃落定,讓文惠帝不能在南慶之事上胡作非為。
「挽兒。」
宋挽看向沈千聿。
沈千聿低聲道:「我煩。」
才剛同他的挽兒親熱親熱,便又要去見秦嬈,實在是令人煩心得很。
明知他是故意討她親近,但見沈千聿如此,宋挽還是莫名心疼。
她伸出手環在男人腰間,輕聲道:「這樣如何?」
「還是有些煩……」
宋挽緊了緊手臂,輕笑道:「這樣如何?」
沈千聿低下頭把人緊緊擁在懷中,仿似要將他的心尖兒重新融進骨血一般。
抱了許久,宋挽才低低道:「殿下該去尋南慶公主了,晚了怕誤事。」
「誤不得,再抱片刻。」
「不,再抱一刻。」
知曉宋挽寵他,沈千聿哼唧著同她談條件。
二人也確實許久未見,宋挽的思念之情未比沈千聿輕多少,聞言便也靜靜攬著意中人,忙中偷閒。
直到吉榮再次來催,沈千聿方戀戀不捨鬆開。
「我要出宮了,今晚不回,你早些睡莫等我。」
晚間還要跟南慶眾人一起拜見文惠帝,朝中會設宴,雜七雜八事不知要忙到幾時。他若深夜來擾,挽兒必休息不好。
「明日宮中應會設大宴款待南慶使團,我明日怕也不能來見你……」
男人語氣愈發哀怨,宋挽聽著淺笑哄他:「設宴過後,殿下便可來陪挽兒,挽兒會一直在來儀閣等著殿下。」
「嗯……」
沈千聿長長應了一聲,當中纏綿不舍之意聽紅了宋挽的耳。
待他走出來儀閣已是大半日以後,秦嬈早已被晾得心煩意亂。
她從未受過此等侮辱,越想越是憤懣。
「公主,東寧太子已到。」
沈千聿走進驛站正堂,看著咬牙切齒的秦嬈淡淡道:「你三番五次尋本宮,到底要做什麼?」
秦嬈將手中割地手書遞給沈千聿:「本公主希望你一言九鼎,來日助皇兄穩固皇位。」
沈千聿接過那手書,看過兩眼後遞給萬宵。
「婀嫚夫人已死,你可知曉?」
「你說什麼?」
秦嬈瞪大了眼,她還不知皇姑母身死的消息。
「宮裡有你的人?」
沈千聿哼笑:「你以為就秦湛聰明,其餘人都是蠢貨?」
「雖如今婀嫚夫人已死,但寧王還在,秦湛之位仍不穩妥,所以……」
「求人的態度,公主還是擺得端正些罷。」
說完,沈千聿走出驛站。
甫一出來,他便將秦湛的割地手書遞給萬宵:「拿去鴻臚寺,再送至宋大人處,秦嬈入宮之前,務必讓朝中上下所有人,全部知曉南慶國君為本宮敬上奉郡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