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雙燕見她母妃被她氣到吐血,也是一驚,偏又聽到弟弟這般責罵自己,她又硬是挺直了腰板,罵了回去:「母妃與我的事,關你什麼事!用得著你在這裡指手畫腳!」
危子杭是徹底被他這個二姐給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也懶得再管危雙燕如何,懇求的看向杏杏:「郡主,勞煩你……」
危子杭沒說完,杏杏便已經過來替暨平郡王妃把脈了。
暨平郡王妃怏怏的倚在兒子身上,白著一張臉,神色憔悴,臉上唯一的顏色,是嘴角一抹殘血。
「勞煩郡主……」她有氣無力。
「郡王妃不可再動氣了,」杏杏勸解道,「這段時間郡王妃憂思過度,脾虛失眠,暗耗心血,身體已然是不比從前了。我得給郡王妃開副藥,郡王妃一日一次,慢慢調養,不能懈怠。」
暨平郡王妃落下淚來:「生了這麼一個孽障,我調養身子又有什麼用,遲早被活活氣死。」
危雙燕咬著下唇,扭過臉去,不願意說話。
只是焦氏看著心裡也不是滋味。
方才她被氣暈,杏杏可沒囑咐這麼多話!
眾人心思各異,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於明珠細細柔柔的聲音打破了這個局面:「不管怎麼說,危二小姐眼下是懷了二兄的孩子,總得拿出個處理章程來……危二小姐不如說說看,想怎樣?」
危雙燕向來看不慣於明珠,加上她這會兒心情極不好,直接冷嗤一聲開噴:「這是我與於二哥的事,有你什麼事!還問我想怎樣,我想怎樣你又能如何?閉上你的嘴!」
於明珠臉都氣的漲紅了!
危雙燕這就是個瘋狗,怎麼逮誰咬誰?!
於崇恩忍不住道:「雙燕,別這樣,珠珠沒別的意思。」
危雙燕一聽這話就來氣:「她沒別的意思,那就是我有別的意思了?!還有,於二哥,我現在可是懷著你的孩子,你娘說什麼讓我打了肚子裡的孩子,你就忍心?!」
於崇恩咬牙道:「咱們的孩子,自然是要留下來的。」
焦氏原本還在心酸杏杏的「區別對待」,一聽於崇恩這般說,她當即橫眉怒道:「你想清楚!孩子什麼時候都能有,你們眼下把這個孩子留下來,讓這個孩子以後如何自處?」
危雙燕冷聲道:「這就不勞世子夫人費心了。我與於二哥的孩子,那自然是人中龍鳳。」
焦氏聽了只想冷笑:「還人中龍鳳,這孩子以後若是讀書,旁人只會笑話他的出身,恥於與他為伍。若生的是個女孩兒,正經好人家又有誰願意娶這樣的?!你不信問問你娘,願不願意給你弟弟娶個這樣的?」
危雙燕被說得臉都黑了,下意識看向暨平郡王妃,但暨平郡王妃卻紅著眼別開了臉,不去看危雙燕。
於崇恩被焦氏說得猶豫了下。
他出身世家,自然知道,他娘說得絕非虛言。
危雙燕卻依舊不死心:「那就讓他當個富貴閒人好了!……總之,這個孩子我要留!」
危雙燕捂住小腹,臉上滿是執拗瘋狂之色。
焦氏簡直要被危雙燕給氣到靈魂出竅!
就這樣的,哪怕她命格沒有問題,她也絕不會讓兒子娶回來的!
焦氏放棄跟危雙燕談,直接看向暨平郡王妃,譏諷道:「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暨平郡王妃心已經被危雙燕傷得厲害,這會兒焦氏這樣刺了一句,暨平郡王妃反倒是沒那麼難受了,冷笑一聲:「你教出來的好兒子也不遑多讓!」
兩個當娘的,對了一眼,都覺得有些慪得慌。
焦氏狠了狠心,重重道:「反正我話放在這兒,你們暨平郡王府要是不嫌丟人,就讓危雙燕生下這個孽種!反正我們信國公府不會認的!」
於崇恩難以置信:「娘!雙燕肚子裡的,也是您的孫子!」
焦氏冷聲道:「無媒無聘,苟合生子,這是哪門子的孫子!我不認!你以後娶的嫡妻,自然會給我生一堆孫子!」
危雙燕紅著眼又要發瘋,於崇恩趕忙把人安撫住,痛苦的看向焦氏:「娘!你真的要逼死我不成?!」
焦氏被於崇恩這誅心之話氣得也是不行,於明珠趕忙把焦氏扶住,急急同於崇恩道:「二哥,你當真要氣死娘不成?」
於崇恩還是孝順的,痛苦極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兩邊人拉扯來,拉扯去,最後也沒個定論。
暨平郡王妃卻是先厭煩了,狠了狠心,強撐著身體,吩咐她帶來的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去,把二小姐給綁起來!」
危雙燕還沒反應過來,那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已經很是麻利的把危雙燕給控制住了。
危雙燕大怒:「誰敢動我!」
暨平郡王妃冷聲道:「把二小姐嘴堵起來!」
婆子麻利的往危雙燕塞了塊帕巾,危雙燕劇烈掙扎,卻根本抵不過那兩個婆子的力氣。
於崇恩急了:「郡王妃……」
「閉嘴!」暨平郡王妃極為厭惡的看向於崇恩,「你別喊我!我家燕燕是腦子不好,但你一個大老爺們,既然沒法對我們燕燕負責,就不該邁出那一步!眼下你娘罵我燕燕,罵她肚子裡的孩子,這些業報,都會報應在你身上!因為你無能!你護不住她們!」
於崇恩被暨平郡王妃這話給震得往後退了一步,渾身都在發顫,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
危雙燕流著眼淚被暨平郡王府的婆子給帶走了。
暨平郡王妃扶著危子杭的手,勉力起了身。
她走之前還跟杏杏道了謝:「郡主,今天勞煩你為我看診。」
危子杭也紅著眼,他想跟杏杏說幾句話,但此情此景之下,他也不知道要跟杏杏說什麼才好。
杏杏看暨平郡王妃強撐著沒有倒下去,緩步離開的樣子,嘆了口氣,心道,有些子女真是上輩子的冤孽啊。
焦氏坐在那兒,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想起今天發生的一件件一樁樁事,只覺得晦氣極了。
常淮總督的女兒,她是很滿意的,結果那姓茅的過來砸了場子!又加上這危雙燕不知廉恥的說自己懷了身子……這門親事是鐵定成不了了。
真是可惜了,那麼好的一門親事!
看著失魂落魄的於崇恩,焦氏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那危雙燕真就是個禍害!
……
婁如慧跟杏杏送走了暨平郡王妃與焦氏兩伙人,完事兩人在驟然空下來的雅室里,對視了會兒,都嘆了口氣。
「不是,你說這叫什麼事。」婁如慧跟杏杏今天看了這麼兩場「熱鬧」,簡直是心有餘悸,「我都不想成親了……」
杏杏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罷了。」
婁如慧倒是想起什麼來,忍不住跟杏杏八卦起來:「……不過,話說回來,你不覺得有點邪門嗎?先前我外祖母把明珠表妹送去白雲觀清修,府里就風平浪靜的,什麼事都沒有,外祖母的身子也好了很多。眼下倒好,我大舅母把明珠表妹接回來,先是我大表嫂小產,再是我大表嫂與大表哥和離。我二表哥的事也是一團亂麻。別是明珠表妹克她們吧……」
杏杏還沒等說什麼,外頭傳來一聲像是有人被嚇到的動靜。
「什麼人!」
外頭傳來一道聲音:「表小姐,奴婢是世子夫人身邊的景春,我們夫人有東西落在雅室里了,奴婢來拿。」
「哦哦,景春嬤嬤請進。」婁如慧多少有些不太自在,不知道景春聽進去多少。
她耳朵發燙的朝杏杏吐了吐舌頭。
好在景春嬤嬤神色如常,進門後取了東西便施禮離開了。
看上去不像是聽到什麼的樣子。
婁如慧見狀倒是稍稍鬆了口氣。
其實景春還真就都聽見了。
她不動聲色的回了焦氏身邊,倒是反覆琢磨起婁如慧這話來。
好多事情就是這般經不起琢磨,若是先給出結論,那越琢磨,就越會把一些事情往這個結論上去靠。
是以,這會兒景春是越琢磨越心驚。
但這會兒於明珠還在車裡,景春便什麼也沒說。
焦氏今日心力交瘁,待回了府,只是疲憊的給於崇恩丟下一句,她不會接受危雙燕以及危雙燕的孩子,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便扶著景春的手回了自己院子。
等到了屋子裡,於明珠伏在焦氏懷中:「娘,你別難過了。二兄許是一時想不開,二兄是孝順的,最後一定會聽娘的話。」
焦氏撫著於明珠的頭髮,嘆氣道:「你大哥二哥都是來討債的罷!我這都是生了什麼兒子!若都像我們珠珠一般乖巧孝順,我不敢想這能多幸福。」
「娘,話不能這麼說。大兄二兄,還有在外遊學的三兄,那都是極孝順的,只是大兄二兄眼下暫時有些糊塗,就當是個坎吧。等他們過去這一陣,自然會更孝順娘的。」
焦氏聽得十分感動,摟著於明珠:「還是我的珠珠最貼心。」
娘倆親親熱熱的說了好一會兒話,於明珠這才告辭,讓焦氏好生休息。
焦氏閉著眼,讓丫鬟幫著輕輕按了下頭。
再一睜開時,就看到跟了自己三十年的景春一臉遲疑的表情。
焦氏疲倦道:「景春,你有話就直說,若連你都要這樣遮遮掩掩的,那我這得有多難受。」
景春趕忙應了一聲:「夫人還請讓其他人先出去。」
焦氏神色微微凝重,依著景春的話,讓丫鬟們都出去了。
屋子裡就剩下這一對主僕。
景春跪了下去。
焦氏一驚:「你這是做什麼?」
景春苦笑道:「夫人,您先讓奴婢跪著,等奴婢說完,您再決定讓不讓奴婢起來。」
焦氏皺眉,卻也點了點頭。
景春便把先前她回雅室取東西,結果聽到婁如慧那番話的事,托盤而出。
焦氏怒聲罵道:「荒謬!」
又冷眼看向景春,氣急:「我看你是老糊塗了,這種話也信!」
「……夫人息怒,當時奴婢也覺得荒謬的很,可回到馬車上,奴婢細細想來今年發生的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遠了就先說今年花燈節那會兒,大少奶奶頭一回小產那次,那次,是大少爺二少爺一直護著大小姐。要真細究起來,當真是與大小姐有些關係的。」
「後來二少爺的親事也出了岔子,您想想,是不是大小姐院裡的丫鬟看上了二少爺,才處心積慮的毀了危二小姐的改命塔?這應該也算,有些關係吧?」
「接著便是老夫人都病倒了。更是因為那丫鬟把煞氣帶了回去……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千絲萬縷的,好像都跟大小姐有些關係。」
焦氏呼吸越發急促起來,她捂著心口:「胡說八道——」
景春趕忙幫焦氏順著氣,又嘆氣道:「夫人您別急,您想想,打從老夫人把大小姐送去白雲觀清修後,府里的事情是不是順了很多?」
焦氏順著景春的話一想,不得不承認,還真是就如同景春說的那樣。
甚至說,如果她不把珠珠接回來,茅氏也不會小產,他們兩個便也不會和離……
這想法一出,焦氏臉色都有些難看了。
她怎麼能這般想她的珠珠?!
她的珠珠那般貼心,打小就有好多大師誇過她的珠珠生辰八字極好,極有福氣——
焦氏想到這,倏地一頓。
不對,那極有福氣的生辰八字,是她親生女兒的!
珠珠的生辰八字,還尚未可知啊!
萬一,萬一真的克他們信國公府呢?
焦氏不免有些震顫。
好像細細一想,從她們去了白雲觀準備接回於明珠起,確實就有些不順了。
先是老夫人,竟然被爬出來的毒蛇給咬了,再是下山的路上,竟然又碰到了劫匪,她盼了好久的嫡孫,就這麼沒了——
再看今日,本來相看的好好的,卻偏偏又橫生了這麼多枝節!
焦氏不由得沉默了。
景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夫人,是不是?……您是不是也覺得,有些怪?……奴婢並非是挑撥夫人與大小姐的關係,只是大小姐真正的生辰八字不得而知,萬一真的相剋……」
焦氏攥緊了手:「不,不對!珠珠又不是第一天在我們府上。從前也沒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
景春嘆氣道:「可奴婢聽說,命格與命格也不盡相同。有些命格,可能到了年齡才會顯現……這都說不好的。」
焦氏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