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蓮花

  第511章 蓮花

  嘉賓陸陸續續入座,角落裡燈光暗,並未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裡的兩人。

  一名貴婦人在侍者的引領下走了進來,坐在了第二排正中的位置。

  「宋夫人、也就是宋晟的後媽,嘖嘖,丈夫最膈應的私生子出事了,就差把幸災樂禍寫在臉上了,這些豪門的富太太,一點格局都沒有。」

  「那個腰扭得最厲害的,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女人,是你乾兒子的親姑姑,白家的少夫人,風流韻事比話本子都精彩,人送外號京州一枝花。」

  鄭青對進來的每一位名媛貴婦如數家珍,連人家初戀幾歲偷過幾個橡皮擦都記得清清楚楚。

  明鏡無奈道:「我並不想知道。」

  「沒事,反正早晚用得到。」

  「喏,那容長臉刻薄相的女人,是薄家的大夫人,也就是薄醫生的大嫂,這女人命好啊、薄老夫人是個德才兼備的奇女子,跟那些拘於閨閣的貴婦可不一樣的格局,你看薄夫人那得瑟樣子,就知道在家裡她婆婆可從沒給過她氣受,做女人做到她這個份兒上,也算是圓滿了。」

  京州的貴婦之中,最讓人羨慕的就是紀柔恩。

  明鏡抬眸看了一眼。

  紀柔恩身邊跟著一群女人,她被拱衛在中間,笑容滿面、春風得意。

  薄蓮葉陪著毛娜娜,白微寧陪著秦秋曦,一人安慰一個,一南一北分坐,中間隔著一排排座位,生怕兩人一言不合再打起來。

  「葉子,你小姑病的很嚴重嗎?我給她打了幾次電話都不接,她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啊?」毛娜娜疑惑的問道。

  薄蓮葉扶著她坐下,柔聲道;「娜娜姐,你放心吧,我小姑很好。」

  毛娜娜眼珠子轉了轉:「她是不是跟柳教授的感情出問題了?是不是柳教授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

  薄蓮葉苦笑道:「娜娜姐,你真的誤會了,小姑和柳教授的感情好著呢。」

  另一邊,白微寧也在安慰秦秋曦:「大嫂,毛小姐就是那樣的性子,您別跟她一般計較。」

  秦秋曦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跟薄家那小丫頭關係不錯啊。」

  白微寧靦腆的笑了笑:「葉子待我極好,我亦待她真心。」

  「不錯,還是年輕好。」秦秋曦拍了拍白微寧的手背,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白微寧臉上的笑容更加不露痕跡的熱切。

  「我記得你現在是個明星吧?我今年似乎在春晚上看見你了。」秦秋曦盯著面前這張年輕鮮嫩的面容。

  白微寧笑容羞澀,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清新柔美。

  「小打小鬧罷了,當時節目人多,難得大嫂還記得我。」

  「你唱的挺好的,好好表現,以後有什麼困難就來找嫂子。」

  「謝謝嫂子。」

  秦秋曦移開目光,便看到曲蘭亭一行人走了進來,在第一排落座。

  她身邊的白微寧神情忽然激動了一下,雖然竭力壓制卻還是被她給捕捉到了。

  秦秋曦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青年身姿修長挺拔,面容冷峻,似一把打磨鋒利即將出鞘的寶刀。

  年少慕艾,人之常情。

  秦秋曦還沒來得及感嘆一句,便被那道冷玉般的身影吸引去全部目光。

  時光變幻、斗轉星移,仿佛回到了十六歲那一年,一眼誤了終身。

  她曾在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說啊、一個人年少的時候不要遇到太驚艷的人,否則餘生都無法安寧度過。

  當年的那隻小鹿、在時光的洪流中迷了路,也曾掙扎過、放棄過,沉淪過。

  但是當那隻小鹿,撥開雲霧、再次看到他的那一刻,還是會重新愛上他。

  兜兜轉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人生只此一次、要麼瘋狂、要麼死亡。

  「嘶」白微寧倒抽了一口涼氣,手上傳來的疼痛令她短暫的從驚喜中清醒過來。

  原來是秦秋曦不知不覺中掐疼了她,白微寧看向秦秋曦,卻見她望著一個人在發呆,目光直直的,眼神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沸騰、令人不安。

  白微寧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是薄小叔。

  白微寧忽然想起剛剛毛娜娜的話,原來都是真的。

  一時她也不敢出聲,只能生生忍受著,不過曲飛台的出現撫平了她的焦慮不安。

  她望著曲飛台的後腦勺,痴痴的笑,為什麼有人連後腦勺都那麼好看呢?

  紀柔恩訝然道:「曲先生也來了,你爸怎麼沒跟我們說?」

  薄蓮葉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爸爸做事、自有他的考量,我們就別操心了。」

  緊接著一個穿著駝色大衣戴著墨鏡的女人走了進來,她出現的那刻,曲蘭亭和薄玉簡同時站了起來。

  女人走到曲蘭亭面前,伸手挑下墨鏡,女子個子很高,站在一米八幾的曲蘭亭面前,幾乎快和他平視了。

  「溫大師、久仰大名。」曲蘭亭微笑著伸出手。

  紀柔恩本來還嘀咕這女人怎麼這麼大架子,敢讓曲蘭亭和他丈夫迎接她,當聽到「溫大師」三個字,幾乎下意識脫口而出:「原來她就是溫箬。」

  寂靜的會場上,這句話格外刺耳。

  薄蓮葉皺眉看了眼紀柔恩,紀柔恩忽然站了起來,直接朝女人沖了過去,熱情的說道:「溫大師,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薄蓮葉扶額,心底哀嘆一聲。

  溫箬挑眉看向忽然出現在面前的女人,眼神冷淡中透出幾分犀利,莫名令人緊張。

  「你是?」

  薄玉簡深吸口氣,走過去將紀柔恩拉到身後,面帶歉疚的說道:「抱歉溫大師,她是我內人,不懂禮數,讓您見笑了。」

  紀柔恩從薄玉簡背後繞出來:「溫大師,我是薄家的大夫人,薄老太太您知道嗎?就是捐銅首寫歷史的大文學家薄老太太啊,她是我婆婆。」

  溫箬眼神柔和了幾許,笑道:「原來是師姐的家人,失敬失敬。」

  紀柔恩神情一喜,立刻拉過薄蓮葉:「這是我女兒蓮葉,她特別聰明,從小大大小小的競賽獎拿了個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薄玉簡忍無可忍,朝她低吼一聲:「夠了。」

  紀柔恩嚇了一跳,整個人瑟縮了一下。

  薄蓮葉走上前一步落落大方的說道:「大師,我叫薄蓮葉,您可以叫我葉子,我母親沒有惡意,失禮之處,我代她向您賠罪。」

  面前的女孩不卑不亢,眼神溫柔堅定,給人極大的好感。

  溫箬打量著她,微笑著點頭:「你是個好孩子,師姐的教養不會有錯的。」

  溫箬話鋒一轉:「師姐的身體最近還好嗎?」

  薄蓮葉柔聲說道:「奶奶身體健朗,只是眼睛還是多年的老毛病了,父親這些年找了很多醫生,都無法治好。」

  溫箬嘆氣:「有時間,我去看看師姐,時間不早了,大家入座吧。」

  薄蓮葉點了點頭,拉著紀柔恩離開了。

  薄玉簡陪笑道:「大師,內人不懂事,讓您看笑話了。」

  溫箬笑道:「薄先生,您的女兒很優秀。」

  薄玉簡臉上流露出一絲驕傲,嘴上卻謙虛的說道:「是她祖母教的好,這孩子從小就懂事,不讓人操心。」

  曲蘭亭笑了笑,和溫箬相視一笑,在位置上坐了下來。

  薄玉簡坐下後,才小心的擦了擦額頭,一腦門冷汗。

  「溫箬大師?」白微寧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怎麼這麼耳熟呢?」

  秦秋曦欣賞著自己漂亮的美甲,「一個寫毛筆字兒的。」

  白微寧恍然大悟,「原來是她。」

  溫箬是著名書法家,師從齊筠大師,集百家之長,獨創溫體,乃開山一派鼻祖,書法界響噹噹的一號人物,她身上名頭很多,還是國際和平組織的成員,在國際上有很高的聲譽和地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她為師,得其衣缽傳承,然而截至目前,溫箬沒有收過一位弟子。

  她常年定居國外,雖蜚聲國際,行事為人卻低調,見過她真人的少之又少,白微寧是第一次見到她本人,沒想到是一位挺拉風挺有氣質的姐姐。

  薄蓮葉摁下紀柔恩蠢蠢欲動的手,壓低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媽,你太衝動了。」

  紀柔恩有些著急:「我不是想著抓住機會……。」

  薄蓮葉閉了閉眼,無奈道:「好了,別說話了,你保持沉默,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紀柔恩神情有些受傷,垂下腦袋不吭聲了。

  鄭青打了個哈欠,單手拖著下頜,有些昏昏欲睡。

  「我早該知道有這麼無聊的。」

  她盯著柳相月的側臉,燈光迷離昏暗,隨著昏沉的意識,仿佛墜落進一個溫柔的夢鄉。

  亂、很亂、噪雜的音樂、廝磨的喘息、激盪的靈魂……

  一塊塊斑駁的碎片在記憶的洪流中逐漸拼湊出一張漂亮的面容。

  鄭青猛然睜開雙眼,眼神帶著幾許迷茫,盯著近在咫尺的側臉。

  男人似有所感,忽然扭頭望了過來。

  那一瞬間、仿佛連靈魂都猛然震顫了一下,有什麼東西,從記憶的土壤中、破土而出。

  這時耳邊傳來拍賣師振振有詞的介紹:「今晚的第一件拍品,來自畫仙嚴仲凌的《愛蓮說》嚴仲凌是月朝著名的畫家,傳聞他少時家境貧寒,卻在畫道一途天賦異稟,被嗜財如命的家人賣入宮中為奴,後來憑藉一技之長成為宮廷畫師,他是京派山水畫的開山鼻祖,平遠寒林,畫風簡練、氣象瀟灑,自成一家,其畫山石所創的「淡煙」法,後人稱為「淡煙皴。」對後世的山水畫影響極大。」

  「雖然嚴仲凌在山水畫方面大有所成,但他還有一個別稱大家知道是什麼嗎?愛蓮居士,所居之地名曰菡萏苑,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這副傳世名作《愛蓮說》成於嚴大師壯年,借蓮花以詠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拍賣師戴著一雙嶄新的白手套,小心翼翼的打開一幅畫。

  畫以淡墨勾勒,線條簡單流暢,溪水湯湯,遠山明淨,蓮花破水而出,枝蔓亭亭,純潔優雅,每一片花瓣仿佛都擁有著靈魂,一隻小船隱沒在耦荷深處,船上女子曼妙的背影若隱若現,與蓮花相映成輝,互為照影。

  一時四周驚嘆聲四起。

  品畫不需要多麼高深的藝術修養和知識,只要你有一雙懂得發現美的眼睛,便會深深的折服於這幅畫中的清遠意境。

  毛娜娜小聲嘀咕道:「這是真跡嗎?」

  薄蓮葉笑著說道:「當然是真跡,傳世水墨拍賣行只賣真跡,傳聞這家拍賣行的老闆是一位大收藏家,每三年舉辦一場拍賣會,每一場拍賣會僅展出三幅作品,為他們尋找有緣人,帶走它們,不需要多麼高昂的價格,也不需要多麼高貴的身份。」

  毛娜娜好奇的問道:「那需要什麼?」

  薄蓮葉盯著那幅畫,淡淡道:「只需要一雙、懂得欣賞的眼睛。」

  「這麼簡單?」

  「有時候看著簡單的事情,反而非常複雜。」薄蓮葉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

  毛娜娜一頭霧水,環顧了一圈,「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娜娜姐,你當然沒有來錯地方,傳世水墨送出去的每一份邀請函,都有它的價值,不如娜娜姐想一想,你的親人朋友之中,有沒有一位在藝術方面做出過貢獻或犧牲?」

  毛娜娜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忽然拍了拍大腿:「我一個堂叔,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原來如此,看來我還是沾了我那個堂叔的光呢。」

  薄蓮葉微笑:「那就是了。」

  毛娜娜嘆氣:「可是這畫我也看不懂啊,看來我跟他沒有緣分。」

  拍賣師目光環視一圈,微笑著說道:「大家在這幅畫中,發現了什麼,大家可以盡情抒發想法。」

  「我們要做像蓮花品潔的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蓮而不妖,抵擋住這個世界的誘惑,堅守初心。」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拍賣師望向說話的少女,笑道:「白小姐是一個純粹的人。」

  白微寧神情羞赫,有些靦腆的說道:「讓老師見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