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有完沒完?

  夏雲溪作為逆相閣的頭面人物,平日行走江湖講究恩必報債必償,何曾遇到過這種想報恩都無處下手的事情?

  所以她一直被這個問題困擾著,人家擺明了啥也不要,總不能自己把和尚打一頓逼著他收下自己的善意吧?

  想到這裡,她瞄向了閉目坐在對面的英俊和尚,拳頭握緊又鬆開了,忙強迫自己別過頭去。還是算了,萬一控制不住把人打個好歹,可真成忘恩負義了。

  而緣行表面上在閉目沉思,其實是在心裡與金蟬計算著日子,看看自己什麼時候才能脫離黑暗的苦海。

  原本,他並不太在意眼下這種兩眼一抹黑的情況,只當這是一次難得的靜心修行機會。

  可不知為何,最近他心裡總是莫名地升起了一股緊迫感。之前這種感覺已經應驗了多次,讓他實不敢掉以輕心。

  恐怕會有麻煩降臨,只是不知道這麻煩的來源在哪裡?是對面坐著的女人還是其他呢?

  他在心內詢問金蟬,可惜金蟬對此也愛莫能助,這傢伙說好聽點是系統,其實連自己養的小豆子都不如,小豆子除了掉毛那個缺點,平日裡還能賣個萌逗他開心。

  金蟬呢?也就會開個門,其餘半點作用沒有不說,還時常用他那個飄動的文字噁心人。

  唉,有點想小豆子了,也不知它在父母家過得如何了。想來應該不錯的,上次自己回家呆了那麼多天,人家理都不理,怕是真將他這個舊主人忘得乾淨了。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外面的雨卻是越下越大了,一直到傍晚仍未停歇。

  雨滴被斜風裹挾著,在小院中盡情揮灑,周遭儘是淅瀝瀝的聲響,涼亭好似被套上了一層層珠簾,外界的一切都模糊了。

  小火爐上的火焰燃燒著,上面的水壺冒著熱氣,升騰至高處又四散開,在這初夏的冷雨天,涼亭內部好似存在於另一個空間。

  似乎被熱氣熏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夏雲溪率先清醒過來,連忙站起提了水壺,並緩緩將熱水傾倒在紫砂壺中。

  等沏好茶,她將茶碗放到緣行面前:「茶好了,大師請用。」

  「多謝。」緣行也回了神,聞言微笑點頭,摸到茶碗? 端起雙手捧著? 吹了吹上面的熱氣,才抿了一口。

  臨近夜晚? 冷雨熱茶? 這種氛圍自古便是文人雅士的最愛,搞不好會詩興大發? 騷上一句: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

  只可惜在座這兩位? 佳人大字不識且身在邪道? 和尚家學淵源卻轉生佛門,一個最喜打架殺人,一個習慣安守本分。而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可能就是裝不來風雅。

  周圍再次陷入了安靜? 只有雨聲依舊持續。

  最後? 還是夏雲溪先受不住這種氣氛,她從懷裡猛地抽出一疊銀票,數也不數「啪」地拍在石桌上。

  這動靜極大,連重新陷入沉思的緣行都險些被嚇了一跳。

  「大師,救命之恩實在不知該如何回報? 我這裡有些銀票,不妨收下? 將來擴建寺廟或賑濟流民,想來也是夠用段時間的。」

  「施主要走了?」緣行回過了神? 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多叨擾兩日已是不該,既然傷勢恢復了些? 我明早便會離開。」夏雲溪幽怨地瞥了和尚一眼? 然後又猛地咬牙? 在心裡惡狠狠地對自己說,老娘不伺候了。

  緣行點了點頭,卻又道:「扶危濟困乃出家人之本分,貧僧怎能貪圖施主的錢財?您還是收回去吧。」他都要走了,要這個世界的銀票幹什麼?留著做紀念嗎?

  「可我實在不知該怎麼報答你了。」夏雲溪深深苦惱,她也認為對方不差錢,可真不知該怎麼回報,難道還要以身相許?

  「若真想報答,也不是沒有辦法。」緣行自是不知她的糾結,想了想,才又道:「若施主今後手上少沾人命,多做善事,便算報答貧僧了。」

  「這……盡力而為吧!」夏雲溪有些猶豫,她行走江湖,更是逆相閣的一把刀,要說不殺人實在不可能,可多做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見他似乎真的沒有收下銀票的意思,悶悶地應了聲,又重新將銀票揣回懷中。

  緣行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只認為她是完全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不由笑了起來,心情瞬間大好,感覺自己又拯救了一個迷途的靈魂,

  「對了……」夏雲溪忽然俏臉一紅,喏喏問道:「您那個辣椒醬是否可以分潤一些給我。」

  緣行愣了愣,才點頭:「可以,施主盡可以全部拿走。」他可不是小氣的人,何況那辣椒醬做得真不太好吃,這些日子也吃膩了。反正也就剩下半罐,給了也不心疼。

  「我明早就去買個小罐子。」夏雲溪之前一直低沉的情緒一下子變得高亢起來。

  緣行起先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明白對方的意思,本打算直接將玻璃瓶一起送了,可想想覺得不妥。

  是以,他的手抬了抬,卻並未說什麼。

  他以為交談結束了,正要起身回房時,夏雲溪卻突然又扭捏了起來:「大師,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哦?」緣行疑惑轉頭。

  「你能不能再彈一遍那首曲子。」

  「簡單。」緣行還以為什麼事,結果只是讓他彈個曲子,這沒什麼不好答應的。於是重新坐下,摸過了琵琶,霎時,溫柔輕靈的樂曲聲再度出現在小院內。

  他這時對整個《雨碎江南》的譜子已然熟悉了,彈奏起來比之上次更加熟練,也因為總算有了擺脫麻煩的可能而變得心情大好,整個曲子彈奏得更加流暢自然。

  夏雲溪聽著悠揚美妙的樂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懷抱琵琶的和尚,良久,等曲聲停歇,她才幽幽一嘆,可惜,和尚與她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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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夏雲溪早早離開了。

  緣行總算恢復了之前的狀態,每日除了念經,睡覺,就是彈琴。

  就這樣過了幾天,他的生活狀態卻比之前要更好,因為勤於練習,他的彈奏水準有了顯著的提升,這客棧人來人往,自然會被聽了去,一來二去,便有客人亦或是客棧的夥計來他這裡聽曲,休憩之時,陪他說上兩句閒話,倒也不似以往那樣趕到孤獨了。

  只是,原本以為麻煩已經遠離了,可心中的緊迫感卻仍舊存在,一向心大的他煩惱了一陣就不再去想了,胡思亂想只會令自己產生更多的煩惱,還不如淡然應對。

  只希望,麻煩來得晚一些,如果等他能看到才出現,就再好不過了。

  恩,所謂烏鴉嘴,就是緣行這種。

  又是一個雨夜,緣行站在窗前,聆聽著雨打樹葉的聲音,一人獨處黑暗的時候,這點響動也變得極為美妙了。

  等他站夠準備關窗睡覺的時候,突然被一道「砰」重物落地的生意嚇了一跳。

  「這……又是什麼?」他臉皮抽了抽,無奈的在心中詢問。

  「一個人,白衣服的女人。」金蟬的回答與上次一模一樣。

  「你千萬不要告訴貧僧,還是那位女施主。」

  「你猜……」金蟬只回了兩個字。

  緣行瞬間悟了,然後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這還有完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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