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對方的話,緣行快被氣樂了,你說我暗自傳播別派法門犯了規矩也就算了,感情成佛正法在你嘴裡竟成了外道邪門?
所以說,他為什麼要避著人教導明心,不就是怕麻煩嗎?再三囑咐過對方,不要泄露這種事情,只是沒想到,人家連不立文字,教外別傳這類話都知道了,明心真沒少往外漏啊。
想到這裡,他看向小沙彌,後者一臉的委屈與焦急,張嘴似要說什麼,卻礙於身旁人的挾制,無法開口。
緣行緩平心氣,淡淡道:「我佛法門八萬四千種,是法平等,無有高下,貧僧眼中都屬正法。寺院本就是僧人學習佛法之所,我出家多年,亦未曾聽聞哪家寺院禁止宣講別派法門的。」
「胡言亂語。」玄法冷哼聲後微微抬高下巴,倨傲地道:「我報國寺乃佛門正朔,千年來無數大德來此求學問道,也少見你這般年紀輕輕便大言不慚的,不知從哪裡聽到些歪理,就敢到此誤人子弟。」說到這裡,他突地雙目大睜,瞪向緣行:「你之邪書上六祖為何人?不過區區僧人的偽妄學說也敢稱經,這已是謗法之罪。」
「哦?」緣行冷冷回望過去,沉聲道:「所謂偽妄豈是你能評定的嗎?」
玄法聞言,卻並未動怒,只面無表情地緩步下了台階,走到近前,才道:「多說無易,你觸犯本寺忌諱,理應受罰。」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四周的幾名手執武器的僧人也邁進幾步,這回真的將緣行圍住了。
緣行只用眼角餘光觀察著圍攏過來的幾名先天高手,面上不顯分毫慌亂,雙拳卻不自覺地握緊了。他的確打不過先天,可要脫身再容易不過,所以心中沒有半分的懼怕。大不了,打上一場之後用神足通遠遁,在場人再多能奈他何?
「且慢動手……」就在局勢劍拔張弩,眼看一場混戰就要上演的功夫,台階上又傳來了說話聲。
開口的正是玄會,與方才冷冰冰的態度不同,他這時反而露出一絲笑容,倒顯得和善不少。
「緣行師父年紀輕輕便已是九階好手,習武天資自是出眾,可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雖然我等沒有殺傷你的意思,但磕磕碰碰在所難免,不妨靜下來好好聊聊。」
他剛說完,緣行還未回應,那頭倒是傳來玄法的一聲冷哼。
這是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啊,目的是什麼呢?緣行垂眸道:「貧僧一個區區九階,不值得貴寺動用如此多先天高手,到底有何用意,您不妨直說。」
玄會瞧了大門處那偷偷摸摸的身影,才收回目光,對著緣行緩聲說道:「老衲見緣行師父每日駐留藏經樓,想是對佛典秘籍極感興趣,不妨就此安單,做本寺僧人,藏經樓二層自然對你開放,不比到處行腳奔波要好?」
單純要我加入報國寺至於擺下這麼大的陣仗?緣行眼皮動了動,並不接話,只等對方繼續講下去。
玄會見他沒有反駁,臉上笑容更濃,接著說道:「明心身有佛心,悟性超俗。我見你很喜愛他,不如將他收做弟子,到那時光明正大發揚自身學說,豈不兩全其美?」
如果我只是一個遊方僧人,只怕已經心動了。緣行暗自嘆息,可惜從玄法的話語來看,對方對禪宗思想極為排斥,玄會應該也好不到哪去。可為什麼一定要他加入報國寺呢?不惜用計將他引來,如果只殺人,一個先天就夠他受的了,何必要動用幾個?要說這裡面沒有貓膩,恐怕鬼都不信。
猶豫片刻,緣行轉頭四顧,將眾人的面上表情看了個清楚,最後將視線投在明心身上,見他滿懷期待地看著自己,不由笑起來,雙手合十念誦佛號:「阿彌陀佛。」
玄會以為他答應了,不禁露出喜色,卻沒想到後者在念完佛號後,面色笑容突地收斂,冷下了表情,然後竟然不顧周圍高手的逼視,抬腿朝台階處走來。
「站住……」緣行左側的一名武僧見他在自己等人圍困的情況下還敢妄動,面色不善地斥喝一聲,真氣灌注左掌,向他前胸擊來。顯然沒有傷人的意思,見他不做躲避,攻勢還微微凝滯一下,改變角度攻向他的肩膀,力道也被收斂的幾分。
緣行好似沒有聽到一般,腳步不停,面對襲來的拳頭沒有絲毫的迴避動作,依舊垂頭合十,只在拳頭攻來的剎那身上有黃芒閃過。
「砰」一聲的巨響,真氣勁盪四射,吹散了地上的灰塵。
原本還在看著熱鬧的其餘幾位先天不由面露驚疑之色,按照他們想來,緣行一個區區的九階武者,即便是先天強者的隨手一擊,也足夠他受傷倒地的了。
卻沒想到眼前情景大出他們預料。僧人的拳頭實打實的攻到緣行的身上,可他毫髮無損不說,承受那麼大的力道,腳下竟然未退半步。
緣行面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改變,眼皮始終微微垂著,受了這一擊,還是看也不看對方,緩了緩,再次抬腿邁進。
這是橫練功夫?方才出手的僧人見自己一擊不成,不由挑眉,看緣行仍是不聽警告,也不再猶豫,再次揮出第二拳,這次用了五層力,直攻左胸。
緣行仍是不閃不避,身上黃芒大勝,他用胸口硬生生承受了這一擊。
「噗。」緣行面色微微一變,瞬息後又恢復如初。這次他喘了喘,才繼續邁步。
直到這時,眾人才看清他的腳下,只見石質地面留下一道足有寸許的深深腳印,顯然,他將勁力都卸到了地上。
第三步剛跨出,第三次攻擊也已到來。這次僧人用上了全力,夾著如山似岳的威猛氣勢直取他的面門。
這回,緣行卻不像之前那樣用身體承受了,他合在一起的雙掌突然交疊一起,全身真氣涌盪,迎上了攻來的拳頭。
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周遭之人的衣衫被四散的勁氣吹得浮動鼓盪,兩人立足的地面已經開始寸寸龜裂。
區區後天竟然能與先天高手硬對一招還不落下風?四周的僧眾驚駭莫名。
兩人一觸即分,緣行面上閃過一陣潮紅,過了片刻才回復正常。
這次他沒有前進,反而重又合上雙掌,抬頭看向台階上面露驚疑之色的一眾給僧人,面色平和安詳:「貧僧在貴寺打擾多日,這三拳便算還清了貴寺的恩德。」言罷,深深看了眼人群中睜大眼睛滿臉崇拜的明心。
「不好。」玄法預料不妙,忙驚呼出聲,他開口已晚了,幾個聽他吩咐的先天高手再不顧忌什麼以大欺小,紛紛上前,可惜只是無用。
「貧僧走了,不勞相送。」緣行的身影瞬間出現了門外,撂下這句話後又一個閃身,徹底消失不見。
「這是……神通。」玄法艱難地開口。
玄會揮手將包括明心在內的一眾弟子打發走了,等戒律堂中只剩下一干先天高手後,他才嘆著氣說:「寧水候府中傳出的流言果然是真的,這個緣行和尚,果然來歷不凡。」
「不止如此。」這次說話的是與緣行交手的高大僧人,他皺眉凝思片刻,才繼續道:「能以區區後天之身硬抗我三擊,世間何時有了這麼神奇的煉體功夫?交手時閃過的黃色光芒,難道也是一種神通?」
「總不會是佛家金身吧?」有人嘟囔了句,旋即搖頭:「最後一拳他明顯受傷了,應該不是。」
「即便不是,也相差不遠了。他若先天,這天下何人能制住?」玄法輕哼了聲。
「如今新皇登基,身旁正少人為他講解正法,就出現了這麼一個人。剛入京便有貴族為其張目,顯然來者不善啊。」
「馭龍之事應該是真的,當日不少人曾親眼所見,做不得假,可惜此人竟看出不妙,寧願身受三拳還了因果,也不肯牽扯其中。準備好的秘籍人家恐怕是看不上眼了。」
「如今該如何?緣行和尚有神通,說來就來想走便走,這世上誰還能困住他?法會上真龍現瑞之事做不成了。」
「不止,還要防著人家過來大鬧一場……」
眾和尚說到這裡不由面面相覷,均是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