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

  「到底發生了何事?」緣行跟著明謙走出藏經樓,口中問道。

  「也不知怎的了,玄會師父今日發了這麼大脾氣,以往對明心最是照顧,可這次竟要驚動戒律堂……」明謙抱怨似地說著。

  「明心闖了什麼禍事?」緣行皺眉。

  「只聽寮房的明經師兄說明心被帶到了戒律堂。」

  「你是怎麼想起找我的?」緣行腳步一頓,微微眯眼。

  「每日總聽明心談起您,明經師兄又說您是九階高手,出面應該能……」可沒等明謙把話說完,緣行突然長嘆一聲,竟然不繼續向前,反而轉身回了藏經樓,慢悠悠地收拾起桌上的紙張筆墨,將正在抄寫的經文放入書架角落。

  明謙擔心弟弟安危,自是急切,可對方卻一副慢條斯理不慌不忙的做派,想催促幾句,又礙於身份和有求於人不敢開口,正自急得火急火燎,緣行可算出了藏經樓。

  本以為馬上就去救人了,誰知緣行卻自顧自地回了寮房,在明謙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又慢悠悠地收拾起了行囊。

  他咬牙跺了跺腳,暗罵了聲,罷了,大不了回去跪在知客師父面前替弟弟承擔錯誤,這個緣行和尚一看就是不靠譜的,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緣行先翻出前些時日抄錄的經文,卻沒有收攏,反而放置在榻上,只取了來時的物品被褥打包系好背在背上,回身正見到面色漲得通紅,準備離開的明謙。笑道:「若貧僧推斷沒錯,明心此時當是無礙。」

  見他賭氣似的別過頭,伸手抓住對方肩膀,又說:「你告訴貧僧,戒律堂在那個方向?」

  明謙被他抓住,根本無力掙脫,對方畢竟是九階高手,更不敢反抗太過,想了想,便指向戒律堂的方位:「應該是這個方位。」

  誰知他剛說完,只覺得眼前一花,面前景物瞬間就便了。方才還在寮房外面,可只一瞬間,自己面前那幾顆老松竟然變成了一方水池,好熟悉,扭頭,果然看向不遠處那座高大的院門,牌匾上的三個鎏金大字正是:「戒律堂」。

  「這……」他駭然出聲,若非肩頭被一雙大手扶著,早腳軟地栽倒在地了。

  「進去吧。」緣行鬆開了手,率先朝戒律堂行進。

  明謙看著前方的背影,驚駭地咽了口吐沫,接著想到自己的弟弟,忙強打起精神,抬著發軟的雙腿,跟了上去。

  「阿彌陀佛。」兩人來到門外,緣行垂眸念了句佛號,揮手止住了身後明謙跟隨的動作。

  「小師父就留在外面吧。」說罷也不待對方反應,抬步跨進了門檻。

  明謙不知他為何要自己留在外面,可是也感覺到了其中的怪異,依言沒有再跟隨。

  他在報國寺生活已經小三年了,作為調皮搗蛋的少年人,戒律堂自然沒少來過。

  雖然是寺內人數很少的部門,可幾十個弟子總還是有的,沒事的時候,總能見戒律堂的弟子在院中練武交談。

  可今天,弟子們似乎都有事離開了。這裡此刻分外的安靜,只有風吹拂樹枝的聲響。

  要知戒律堂院門高深,平日裡總有棍僧把守。可今日大門卻洞開著,裡面一絲聲音也無。

  心中奇怪,更掛念弟弟的安慰,雖然不敢進去,卻悄悄地躲到了門後,只露出半顆腦袋仔細觀察著裡面的情景。

  只見那個緣行和尚走到了院子正中便不再前行,而是立身站定,只盯著大堂方向,一言不發。

  「這是做什麼?」明謙不解,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突然戒律堂大殿門被推開,

  裡面嘩啦啦走出一堆和尚,當前兩位,一個身體微胖,面容慈和的老僧乃是寮房執事玄會法師。另一位肌膚微黑,高大硬朗的中年則是戒律堂的首座,玄法和尚。他們居高臨下,目光死死盯著院中佇立的著補丁灰袍的俊朗和尚。

  緣行看向他們身後的人群,長嘆口氣,又掃視左右,朗聲道:「暗中的幾位,還不現身嗎?」

  他話音剛落,嘩啦一聲,又有五道人影自牆外躍入,立於院子四周,形成一個半圓,隱隱將緣行圍在中央。

  門外躲藏的明謙心中掀起了翻天巨浪,只因後出現的幾個人竟都是報國寺內有名的先天高手,如果算上玄法與玄會,目前留在寺中的幾大先天竟然同時出現了。

  「阿彌陀佛。」緣行將周圍人臉上的神情看得清楚,那毫不掩飾的敵意讓心頭髮沉,誦了聲佛號,他朝立於階上的老和尚,也是場中他唯一認識的玄會問道:「明心小師父呢?」

  玄會盯著他看了半晌,才讓開半個身子,露出身後眼淚鼻涕糊了滿臉的明心,這傻孩子被兩個沙彌夾在中間,此時見了緣行,掙扎了幾下,可惜他人小體弱,根本掙脫不開控制,只能委屈巴巴地看著緣行。

  後者擰著眉頭,又是一嘆,低聲道:「有事尋我便是,何苦為難一個孩子?」

  「雖然這孩子被你的邪見蠱惑了,卻也只是入門時日太短,佛法不精之故。」玄會耷拉著眼皮,但目光卻始終放在緣行的身上,淡淡地道:「我們只為將你引來,自然不會為難他。」

  緣行仔細瞧了,見明心雖然滿臉委屈,卻沒有受到傷害的樣子,便放下心來,道:「不過理念之爭,貧僧一個小小的後天武者,怎值得貴寺動用這般大的陣仗?」接著呵呵一笑:「還要用計將貧僧引來,是否小題大做?」別看他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卻鬱悶無比,方才明謙找到他,他越聽越覺得古怪,到此一看果然如此,人家早張網以待,就等著自己入瓮呢。

  「什麼『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過是歪理邪念,什麼理念之爭?你掛單于本寺,卻不守規矩,暗自宣揚邪法,這次自饒你不得。」玄會這次未吱聲,反而一旁的戒律堂首座玄法開口了,他眼盯著緣行,語氣冷然:「將你這般引來,是為你留些顏面。免得外人說我們欺壓你這外來的和尚。」頓了頓,又道:「念你修行不易,若肯悔過,不妨在我戒律堂閉關十年,十年後,我寺自然會接納於你,總比寄身於不知名的邪派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