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令先不同於先前那倆人,自接到通傳群臣的摺子後,他很快便猜到了隆聖帝的意圖。
對於徐平本人而言,他沒有過多去了解。不過就徐平乾的這件事,他卻有著與其他朝臣不同的觀點。
所有人都知道徐平的行為犯了天家大忌,皇帝顧及其父,才如此處理。
但他們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問題,拋開其他因素,對於襲殺元武使隊之事,皇帝自身怎麼看。
「陛下。」顧令先緩緩起身。「臣覺得靖北王世子雖有大過,卻亦有大功。功過相抵,不應再做處罰。」
隆聖帝眉角微揚,來了興趣。「說說看。」
「我大周自立國以來,本就與元武紛爭不斷,而近年更是屢擾邊境,日益猖獗。此次來使,本因行兩國緩和之舉,惠澤萬民。不曾想,元武賊子竟在我大周境內姦淫搶掠,濫殺無辜。此種種惡性,人神共憤,其罪當誅。」話到此處,顧令先竟是聲淚俱下。
司徒文側臉看向顧令先,心中萌生出了一絲疑慮。隆聖帝是什麼性格,他在清楚不過,這些話無疑是說到了對方的心坎里。可這些話應該由蕭如諱來說,顧令先說這些做甚?
揮袖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眼淚 ,顧令先繼續說道:「我大周乃禮儀之邦,不願枉造殺孽,故而才放過那些未行惡事之兵卒。此義足以彰顯陛下之仁德,我周朝大國之風範。」
朝堂之上誰不知道顧令先是司徒黨的人,動不動就跟皇帝唱反調。如今說這些話,把隆聖帝都給整迷糊了。
對於顧令先的聲淚俱下,眾人投來了鄙睨的目光。
不過其本人倒是臉不紅心不跳,並未顧及旁人的眼神。「靖北王之子徐平,未經傳旨,擅自調兵,本因是死罪。然,上訴之罪,皆事出有因。徐平之所為,一言一行均為大周百姓,一刀一戟亦未濫殺一人。
臣以為。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有聖君之度。元武惡賊兇悍無理,禍亂神京。陛下尚且能寬恕其罪,何況徐平呼?」
好嘛,這個台階搭得舒服。隆聖帝也沒心思去考慮,顧令先是不是昨夜假酒喝多了。
「顧愛卿倒是言之有理。如此說來,徐平之罪,倒也並非不可饒恕……」
隆聖帝的話還沒說完,群臣便急忙叩首。「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
他們可不想成為下一個李景良和趙元易。
事情到此,也算有了個交代。
不過隆聖帝可沒打算就此饒了徐平。不管怎樣,徐平的行為都是需要被追責的,否則皇家的威嚴何在?
況且不收拾收拾他,隆聖帝心氣兒不順。「都起來吧。」
「謝陛下。」
「徐平之事,雖然事出有因。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傳旨:徐平藐視皇權,擅自調兵。念其一心為國,朕不忍重責。免去死刑,改受庭杖一百,受刑之後將人帶回天獄司。若有下次,定斬不饒。」
「陛下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萬歲!」
眾臣彎腰行禮。
隆聖帝揮了揮衣袖。「都散了吧。」
「臣告退!」
「臣等告退!」
群臣緩緩退出了文德殿。
離宮的路上,司徒文並沒有與顧令先說話,也並沒有叫住他。只是看了一眼,留下個眼神讓其自己領悟。
顧令先躬身作揖。「恭送老師。」
待人走遠之後,顧令先平淡的看了眼遠處的宮牆,暗自說道:「老東西。看看誰的手段高明。」
很快,聖旨便傳到了天獄司。
正在牢房內打坐的徐平,眉頭隨著聖旨的剩餘字數,越皺越緊,直到最後擰成了麻花。
「罪臣,接旨。」徐平緩緩跪地,接過聖旨。臉上看似平靜,心中早已罵出了無數句含媽量極高的話。
庭杖可不是軍杖,這一百庭杖下去,要是沒有修為的人,魂都得被打散。
既然徐平的事情有了定數,宮內消息也不再封鎖,沒多久此事便傳到了紀月華的耳朵里。
「父皇!父皇!」文德殿門口,紀月華一個勁的大聲拍門。
劉辟開門走了出來。「公主殿下,您就回去吧。陛下說了不見您。」
「劉公公,我父皇怎麼想的?永寧殺元狗還殺錯了不成?大半夜的他怎麼請旨?我看父皇是老糊塗了!」紀月華說起話來,可沒太多顧忌。
不過這把劉辟給驚夠嗆。「公主啊,這些話可不能說啊。這是大不敬啊,陛下知道該生您氣了。」
「父皇就是老糊塗了。那是本公主不在,要是本公主在場,定將那些元狗斬盡殺絕。」
劉辟腦殼都大了,急忙將人拉開。
「鬆開!」紀月華用力甩開了手,她可不管這些。「拉開本公主做甚?還不讓人說嗎?」
劉辟正欲開口,殿內就傳來了隆聖帝的聲音。「她要說就讓她說。要是在這說著不過癮,就讓她去天政殿說。」
「完了,陛下也鬧情緒了!」劉辟無奈的搖了搖頭。
聞言,紀月華使勁跺了跺腳。「哼!」
天獄府司衙外,紀月華領著大批御醫趕了過來。
「參見公主!」侍衛們急忙行禮。
「永寧呢?」
侍衛:「???」
「就是靖北王世子,徐平。他在那?快帶本宮去。」
幾名侍衛面面相覷。「公主這不合規矩啊!」
「讓開!否則休怪本宮不客氣!」
「這……」
「有能耐就讓蕭如諱去父皇那告我,否則趕緊滾。」
無奈之下,侍衛只能讓開一條道。
「快!」
半炷香後,紀月華等人來到了關押徐平的牢房。「永寧……」
還不到一息,紀月華便已雙目盈淚。
「把門打開!」紀月華大聲呵斥著一旁跟來的牢頭。
「是!是是!」牢頭也沒多想,立刻打開了牢門。
徐平趴在板床之上,額頭冷汗直冒,整個背部鮮血淋漓,就連意識也有些模糊。
「父皇好狠的心,我討厭他。」紀月華哭著跑到徐平跟前,顫抖的手,輕拂著他的背。
徐平硬撐著睜開雙眼,扭頭看向紀月華。「你怎麼來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回去。」
紀月華的眼睛已有些許紅腫,淚水不斷地順著臉頰滑落。她嘴唇緊閉,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卻最終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走,我帶你去月華宮。」
「????」一旁的御醫們都傻眼了。
你要帶他去月華宮,大老遠喊我們來幹嘛?
不對啊?帶男子去後宮?公主特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