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內,徐平半躺在板床之上。經過長時間的思考,他已經大體猜到了陸錚的意圖。
對於此人,徐平心裡還是很佩服的。作為一個情報頭子,陸錚毫無疑問絕對的合格。
徐平前往小池村時,已過子時。對方不但知道了他的所作所為,還給自己準備好了退路。如此人才,用來搞情報,屬實是大材小用。
「等出去之後,得聯繫老爺子把人讓給我!」徐平翻身打了個哈欠,便緩緩入睡。
奔走了一日,吳鎮疆可以說把神京城內能跑的關係,能用得上的人,全數走了一遍。就連曾在教坊司一起尋歡作樂而被彈劾的同僚,他都沒拉下。還美其名曰:咱們有過命之交。
這幫人靠不靠譜,他不知道。
吳鎮疆是真的盡力了。他不是世家之人,與韓忠一樣,他也起於微末,同樣是靠著軍功在死人堆里爬上來的。沒有龐大的家族,沒有深厚的底蘊,雖然官居從二品司首,但他的影響力卻不夠大。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吳鎮疆愁眉苦臉的來到靖北王府門前。
「咚咚咚!」
「開門,我是吳鎮疆。」
幾息之後,英月娥開門迎了出來。「吳大人,你怎麼來了?」
「月娥姑娘,抱歉了。我已經把能找的人都找遍了。他們態度不明,沒給什麼答覆和承諾。永寧的事,咱們今晚得好好謀劃一下。」吳鎮疆隨著英月娥緩緩走入府內。
英月娥詫異的看了眼吳鎮疆,好半天才想起來,陸錚的計劃他可不知道,怪不得跑了一整天。「吳大人,殿下的事您可以放心……」
英月娥將一切和盤托出。
「什麼!!!」吳鎮疆嘴巴張得老大,頓時愣在了原地。隨後又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好!好啊!只要事情能解決就行。說實話,元武那群狗日的,本就該死,要是我在場,我也一定會動手。」
「大人為殿下之事奔波了一日,還沒用晚膳吧?」說著,英月娥又轉頭朝著府內的婢女開口道:「去準備些酒菜,可不能怠慢了。」
婢女們趕忙點頭應下。
「不了,不了。月娥姑娘太過客氣。既然沒事,我也就不再叨擾了。」
「這……也罷。那月娥就不留您了。明日宮裡有了消息,還請派人告知。」
「這是自然。」言罷,吳鎮疆離開了王府。
……
一夜過去。
徐平的行刑之日已到。
辰時,文德殿內。
隆聖帝斜坐在御案旁的龍椅上,手中拿起一卷奏摺,隨意的看著。書房中瀰漫著淡淡的墨香,台下站滿了朝臣。除了武政府的幾位都督和天政府的幾位司命,幾乎神京城內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員都到場了。
案台上的香炷熄了又燃,燃了又熄。茶水亦是換了一盞又一盞。
無論皇帝還朝臣們,始終沒有一人開口。
時間緩緩過去。
隆聖帝收起了奏摺,冷冷的看著台下的朝臣。「當朝柱國,共有四位,三人遞來了讓朕從輕發落的摺子。
各司司首共有二十六人,裡面有一十七人遞來的摺子是讓朕網開一面。更有甚者,揚言徐平有功無過,讓朕加以封賞。」
說著,隆聖帝緩緩站起身來。「還有各司司丞,府令,監令。一百多封摺子!好啊!好得很!如此情景,在我大周朝堂之上還真是難得一見。朕今日也算開了眼啦。」
事情,自然是按照隆聖帝和陸錚的預期在走。但真正面對眼前的情形時,隆聖帝內心早已怒火中燒。
徐平的事他們可以這樣,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後有別的什麼事,這群人還打算這樣?
隨著隆聖帝站起身來,殿內的氣氛再次壓抑了幾分。
群臣齊齊跪拜於地。
「臣等有罪!」
「臣等有罪!!」
事情雖然是隆聖帝所默許的,卻又何嘗不是對皇權的一種碰撞。
群臣們自然知道皇帝心中的不滿。可他們無所謂,反正你要台階,我們給了。只要不涉及自身利益,皇帝再有氣,與他們又有何干係?
「趙元易,你來說說。徐平所犯之罪可不小,朕為何要網開一面?」看著這群有恃無恐的朝臣,不收拾幾個人,隆聖帝心意難平。
聞言,趙元易懵了。這麼多人為何要問我?我哪知道啊,司首大人喊我這樣寫的?
看著愣神的趙元易,隆聖帝繼續補充道:「想清楚了再說。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議政司監政令你也就別幹了。回你幽州老家種田去吧。」
秋風襲過,御案上的火炷略微晃了一晃。
「微臣……微臣,微臣有罪!」趙元易渾身上下冷汗直流,一個勁兒的磕頭。這咋說啊,他連徐平犯了啥事都不知道,傳閱各司的聖旨,他壓根還沒看。
隆聖帝拿起摺子不停的敲打著自己的手臂,幾息之後,將摺子丟在了趙元易跟前。「拖下去,流放嶺南。」
話一說完,殿外立馬進來了幾個侍衛,拖著趙元易就往殿外走。
「陛下!陛下恕罪啊,陛下。微臣知錯了……」
求饒聲越來越小,趙元易的身影也漸漸模糊。
隆聖帝隨手拿起另一份摺子,翻看了幾頁。「李景良,你來說。」
「回,回…回陛下。徐平藐視皇權,擅自調兵,襲殺使臣,自然是犯了不可饒恕之罪。」李晨良亦是顫抖不已。
「嗯,然後呢?」
「但,念,念其是初犯,念,念,念其,念其年幼……」
「初犯?這麼說,同類的事,只要是初犯,皆可饒恕?」隆聖帝笑了笑,打斷了他的話。
李景良大驚!」陛下,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臣……」
「拖下去,一併發配嶺南。」
「陛下,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求饒聲中,李景良也被緩緩拖走。
接連有兩位朝廷重臣被帶走,台下眾人有些慌了神。
不過,為首的司徒文與蕭如諱卻是依舊淡定。
他們明白,皇帝這是在出氣。雖然是皇帝自己要台階,可這台階搭的略高了些,下起來費腳。
凡事,過猶不及。
十幾二十封摺子也就差不多了,一整就是一百來封,確實有些過了。
隆聖帝掃了眼台下眾人,再次拿起一本摺子,略微翻看之後,便輕輕合上。「顧愛卿,你呢?你怎麼說?」
眾人紛紛轉頭看去,顧令先可不是前面那些阿貓阿狗。
就連一向平靜如水的司徒文,臉色都沉了些許。
顧令先,布政府右少宰,握有實權的正二品重臣。作為司徒文的學生,其參與輔政已有十餘年,也是司徒一黨的核心人物之一。
皇帝要幹嘛?想動顧令先?眾人驚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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