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老張頭

  ……

  張啟聖這麼一說,徐平嘴角一陣抽扯。

  老爺子和張啟聖之間又發生了什麼?皇帝也就算了,難道徐滄和他也有矛盾?

  一時間,徐平竟然有些愣神。

  要說齊王案,算得上大周自景平歷以來最大的謀逆案。

  景平五年,本是風平浪靜。

  然而,一封檢舉齊王暗募兵丁,私造甲冑的密折,讓這位曾經備受尊崇的皇室宗親,淪為刀下亡魂。此事一出,令朝野上下一片震驚。

  按皇史所載,齊王紀康謀反之事看似突然,實則早有端倪。傳聞紀康對隆聖帝的某些政舉心生不滿,認為他才是天命所歸,加之身邊謀士的鼓動,最終才走上這條不歸之路。

  至於真相,自然沒有那麼簡單。

  朝內的權力鬥爭錯綜複雜,齊王案的背後,自然隱藏著更深層次的政治陰謀。在徐平看來,紀康奪嫡失敗,被貶至幽州,上有鎮北軍,下有五軍司和戍邊司,京城之內更有戍京司與城防司。除非腦子壞了,否則不可能謀反。

  既然不可能謀反,自然也沒有威脅皇權的能力。隆聖帝完全沒有必要大費周章的剷除一個對自己沒有威脅的人,既會引得宗氏王爺心寒,落下一個屠戮親族的惡名,又弄得徐滄和張啟聖離心。

  那他到底圖謀什麼?

  自打兵甲案爆發,一場血腥的鎮壓便隨之開始。隆聖帝下令戍邊司對齊王封地的勢力進行圍剿。

  在趙闊的統領下,沒花多少功夫,紀康便被捉拿回京。

  既是謀反,自然要殺之以儆效尤。不僅紀康本人被處以極刑,那些與他有過牽連的大小官員及家屬,也同樣遭難。上萬人被捲入兵甲案,其中也包括了張啟聖的女兒與外孫。

  此案造成的影響之大,根本無需言表。

  紀康是先帝嫡子之一,其兄長便是先太子。自先太子病故,多位皇子參與奪嫡,紀凌則在徐滄與張啟聖的扶持下登位。

  若說張啟聖與隆聖帝決裂,那完全可以理解。老爺子又是為什麼?

  既不是為了鞏固皇權,也不是為了肅清政敵,那兵甲案到底原因是何?

  越想,徐平越覺得無法理解。

  他若是皇帝,絕對不會做沒有意義的殺戮。到底是怎樣的利益矛盾,才會讓隆聖帝做出這樣的事?

  看著案台前沉思的徐平,張啟聖不由的咳了幾聲。「想好了沒?」

  「呼!」徐平吐出一口濁氣。「師祖,我父王為何不敢來見你?」

  「怕被老頭子揍唄,怕老頭子我罵他忘恩負義唄。還能是為何?」張啟聖掏了掏耳朵,回答很是隨意。

  忘恩負義?這是什麼意思?忘誰的恩負誰的意?「師祖……」

  張啟聖白了徐平一眼。「別問,問了也沒啥子意義。既然你老子不告訴你,自然有他的道理。

  老頭子我也不想為難你這個後輩,照實說吧,所求何事?」

  聞言,徐平作揖以禮,而後將設定的國策與張啟聖說明。「大致便是如此,師祖覺得如何?」

  聽完徐平所述,張啟聖白眉微挑。「你這癟娃子,你說的這些,你老子第一個就不會支持。

  況且就目前來說,大周也負擔不起如此巨大的變革,而且此策的弊端亦是頗大。

  雖然你將丁稅併入了田賦,一定程度上減輕了貧農的負擔,但土地兼併的根源並未得到實際解決。

  富農士紳依舊可以通過其他手段兼併土地,底層矛盾還是存在。

  且不說丈量土地耗費巨大,便在實際操作中,必會存在地區差異和官吏貪腐,富農避稅之後,貧農的負擔同樣得不到減輕。」

  「師祖,此弊確實存在,可若是監管得當,依舊是利大於弊啊。」言罷,徐平的眉頭也逐漸皺緊。

  張啟聖捋了捋鬍子,幾息之後方才繼續開口。「若按你所述之策改革,百姓的人口不再是徵稅的主要依據,那麼大周百姓的人口就會急劇增長。

  這會導致人均受用的耕地面積大量減少,從而影響農業生產和朝廷的財政收入。

  再說了,若是新生的孩子全是你和徐滄這種癟娃子,那大周不完犢子了?」

  聽聞此言,徐平臉頰一黑。「師祖,您可不帶人身攻擊的啊!!!」

  「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此策若是操作得當,確實是利大於弊。不過,時機還不成熟啊。這會涉及到大量的弊漏攤賦,沒有充裕的國庫兜底,推行不了。

  不過你小子夠黑,居然打算去大梁搶錢來支撐改革。梁國也是慘,是人是鬼都想揍它。

  搞它可以,搞殘了也行,但千萬別搞死咯知道不?」

  「這個是自然。師祖請放心,晚輩心裡有數。」徐平點頭應聲。

  聞言,張啟聖滿臉鄙視。「你小子比你爹還黑,老頭子是怕你掌握不了尺度。大梁不能亡國,起碼現在不能亡。

  還有,吳青峰你別搞他。他不死,大梁就能和元武扳手腕。他要是死了,大梁基本上也就完了。」

  「師祖,那晚輩……」

  「既是為國,明日朝會老頭子會到,這個人情也不會算在你小子身上。」說著,張啟聖抬手一揮,房門驟然打開。「門外那小子交給老頭子,三年之內,老頭子送你一位無雙戰將。」

  此話一出,徐平大喜過望。「晚輩多謝師祖!!」

  「回去吧,南征非同小可,萬事要小心謹慎。」

  聞言,徐平躬身一拜,而後轉身離去。

  待過門外,張啟聖突然開口。「不要去探究紀康之事,那會跨過紀凌的底線。」

  「晚輩記住了。」徐平回身再拜。

  看著徐平離去,張啟聖長嘆了一口。此子究竟是紫薇星還是貪狼星?為何一直在兩者之間變換?簡直匪夷所思。

  離開了摘星司,徐平心情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沿著大路走向司徒府,街道兩旁的喧囂之聲不絕於耳。

  南征大梁的糧草和軍餉需要司徒文來籌措解決,而黃世安之死又是對方所為,如今卻要去司徒府求助,多少有點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