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賢與徐平對坐在涼亭之中。
「滴答!滴答!」絲絲細雨輕聲作響,初春的涼意穿透著衣裳,亭外仿佛被一層朦朧的紗幕所遮掩。
案台上,火爐里的炭火微紅,下人取下一壺,又溫上另外一壺。
紀賢眉頭微皺,望著亭外那連綿不斷的雨絲。「徐平,你我可各取所需,亦可合作共進。此事在你。」言罷,他輕抿一口溫酒,繼續說道:「朝內雖然派系林立,紛爭不斷。不過南征在即,一切都會因此而暫時消停。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看來,司徒文已經遞摺子了。」徐平同樣抿了一口。「你果然不簡單。」
紀賢佯裝愣神,而後又無奈一笑。「我一無外助,二無軍權。不過是求個安寧,這也算不簡單嗎?何況,你我相談甚久,我說什麼了嗎?徐平啊,你想太多了。」
聽完紀賢的一番話語,徐平心中腹誹不已。都是狐狸,玩什麼聊齋。「你要我如何幫你?」
紀賢撣了撣雨滴沾濕的衣袍,抬手為徐平又續上一杯溫酒。「東宮內屬官不少,你只要正面向父皇舉薦便可。至於怎麼說才合適,這個你當不需要我多言。」
「僅僅如此?若是這個,你自己也可遞摺子吧?」徐平把玩著案台上的酒杯,神色很是平靜。
聞言,紀賢長嘆一口氣。「溧陽緊挨著北境,你的話舉足輕重。刺史之位,乃封疆大吏,光靠我遞摺子,就算父皇同意,司徒文那邊也過不了。」話到此處,紀賢將杯中美酒揮灑於地。「反對的摺子多了,父皇他不好壓。」
是這個道理,紀賢的話沒有問題,這是皇權與臣權的交鋒。徐平考慮了許久,方才微微點頭。「如今朝局複雜,外有列國虎視眈眈,內有憂患亟待解決,你父皇他確實不容易。」
「這麼說……」
紀賢剛剛開口,徐平便已應聲。「此事我可以幫你。
五軍司太敏感,把督學司司首的位置弄給我,不會太為難你吧?」
「噗!」剛入喉的美酒,紀賢當場就噴了出來。「你還真敢開口?這可是從二品。」
徐平滿不在乎的回道:「張夫子都快七十了,也該告老還鄉了。紀賢,你要的可是一州刺史,吃虧的買賣,咱老徐可不做。」
雨水滴落在亭檐,發出清脆的聲響。紀賢緩緩起身。「強強聯手。」
見狀,徐平嘴角微微上揚。「那就強強聯手!」
雨勢漸小,爐中的炭火已漸漸泛白。看著徐平離去的身影,紀賢朝著府衛抬手一揮。「把在場的酒侍處理乾淨,不要留下一個活口。」
許久過後,雨勢再次轉大,涼亭周圍的慘叫聲與求饒聲不絕於耳。雨滴,敲打著四處,濺起水珠點點,暗紅色的血液流淌了一地。
紀賢揚長而去。
……
回京路上,徐平一言未發。紀賢的話沒有太多漏洞,瑜州挨著北境,他倒是想得夠深遠。
「殿下,咱們要和太子合作嗎?末將看他可不像好人吶!」張掖使勁摳了摳額頭。
聞言,徐平嘴角一陣抽扯,自己身邊的猛將已經不少,可惜只會打仗。「他要是能信,母豬都能上樹。相互利用罷了。」說完,徐平又轉頭看了眼身後的裴擒虎。「阿虎,回京之後我給你安排個好去處如何?」
「老大,你要讓我去哪?吃得飽嗎?」裴擒虎兩眼珠子睜得老圓。
「必須的!」徐平咧嘴一笑。就連老爺子都是張啟聖教出來的,把他丟給老張頭應當絕佳。
「巡察使,紀賢要這個瑜州刺史的位置圖謀不小,咱們是不是要派人盯著?」宇文蕭眉頭微皺。
徐平突然大喜過望,怎麼把宇文蕭給忘了。要是身邊全是張士傑、裴擒虎這樣的極品那不完犢子。「阿蕭,你也可以跟著他們一樣喊我世子,沒必要那麼謹慎。咱們的目標一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你。」
「世子,能別叫我阿蕭嗎?」宇文蕭嘴角瘋狂抽扯,皺得眉頭都快打叉了。
徐平認真的點了點頭。「好的,阿蕭。」
……
司徒府西廂房內,司徒嫻韻端坐在銅鏡前,身旁的一眾侍女手捧各種珍寶華飾,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但見她輕抬玉手,拿起一支鑲滿翡翠的金簪,仔細地插入髮髻之中,即便天不作美,金簪依舊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讓其更添幾分高貴。「按照消息估算,他今日也該入京了!」言罷,她又輕掃蛾眉,挑用最為細膩的螺黛描繪出柳眉,眉梢微微上挑,帶著一抹動人的風情。「死木頭!」
「小姐啊,今兒個天氣可壞,這雨是愈發的大了。您打扮的這般精緻,著實可惜呢!」
聽聞此言,司徒嫻韻輕抿朱唇,將那嬌艷無比的口脂均勻地塗抹開來,恰如六月櫻桃,著實誘人。
「雨越大,豈不是越好?」一雙美眸在朱紅色的眼影點綴下,更顯明亮嫵媚。「去將新到的衣裳拿來。」
許久過後,司徒嫻韻穿上一件淡粉色羅裙,裙袂上繡著精美的圖樣,玉臂稍揚,裙邊隨之輕輕擺動,宛若春日桃花,又多幾分俏麗。「還不錯!」言罷,她又於腰間系上一條白色絲帶,勾勒纖細的腰肢。
「小姐,咱們今日要出門嗎?您這般打扮,要是惹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多嘴。」說著,司徒嫻韻戴上一對晶瑩剔透的珠玉耳墜,耳墜搖曳生姿,與其頸間的項鍊相互輝映。「去給本小姐備好馬車!」
「是,小姐!」
待人離去,她微微起身,對著銅鏡再次審視了一番,確認完美之後,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去北門!」
與此同時,新設的大營內,紀月華將腰懸的佩劍扶正。「給本公主牽馬來!」
紅秀微微搖頭。「前幾日子朝會,只說徐世子已回京復職,可沒說具體啊。
公主,您都連續去北門幾日了,這雨下得頗大,今兒個就不去了吧?」
「囉嗦!秀兒,你怕本公主著涼啊?放心吧,怎麼可能!快去!」言罷,紀月華一把掀開帳簾,大步走出。
見狀,隨行的侍衛趕忙為其撐起油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