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得見毛雲申

  ……

  吳元,盧國人士,懷遠侯吳權親弟,潛伏於大周多年。本以為自己這些年謹慎無比,奸細的身份神鬼不知。豈料,早在入府的第二年,黃世安便已將他的老底給摸透。

  至於為什麼留著他。一個暴露了身份的細作,不就是最好用的工具人嗎。既知道對方的意圖,也知道對方的底細。

  對方還會不遺餘力的為自己做事,謹小慎微,出謀劃策。又怕暴露,又怕得不到重用,無法觸及核心訊息。

  這樣的人,比本國人士用起來可順手多了。

  「呵,呸!」黃世安看著吳元被府衛拖走,戲謔一笑。「用起來那麼順手,你要不是東盧狗,本刺史還真有點不忍心殺你呢。」

  一晃眼,大半個時辰過去。

  刺史府內堂中,黃世安端著茶盞,正在細細品嘗。

  忽然,一名府衛快步入內,臉上神色慌張無比。「大人,大人吶。」

  「天塌了?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黃世安眉頭微挑。

  「武政府巡察使來了。」

  聞言,黃世安輕笑一聲。」我這賢侄倒是來得快。來就來了,瞧你這樣子。」

  「大人吶,他……他是帶兵來的。」

  「哦?」黃世安緩緩起身。「你說他是帶兵前來的?兵圍刺史府,他要逼他老子造反不成?」言罷,黃世安大步朝著府衙外堂前去。徐平會來,他早有預料。那麼快就帶兵前來,他倒是沒想到。

  片刻之後,黃世安滿臉堆笑的出現在徐平面前。未等對方開口,他便抬手握住了徐平的臂腕。「賢侄,你怎麼來了?快,快快,快隨叔父入內。」

  這副熱情的樣子,似乎衙門外的三千精騎,他並沒有看見。

  徐平微微一笑,很是配合的隨其步入內堂。「叔父,侄兒今日前來,是想見個人。」

  「何人?總不會是女人吧?怎麼著,又想去勾欄了?」黃世安皮笑肉不笑,言語中充滿了深意。

  聞言,徐平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依舊笑得很自然。「叔父說笑了,侄兒既然是來衙門辦差,怎麼會見女人呢?瑜州營將軍毛雲申,侄兒想見上一見。這件事,不會太為難叔父吧?」

  「見,必須見!你可是陛下親派的武政府巡察使,當然要見一見瑜州營正將。賢侄啊,不瞞你說,你今日要是不來,叔父還打算去請你呢。」黃世安輕輕拍了拍徐平的後背,邊說邊笑。

  「……」黃世安的這番話,讓徐平心情一沉。難道,毛雲申也和對方是一夥的。他在定平見過對方,是一位正直無比的將領,不應該啊。「叔父,武政府的事,侄兒得單獨見他。這個,沒問題吧。」

  小兔崽子,得寸進尺。黃世安心頭頓生怒意。「可以到是可以。不過,只有一炷香的時間。賢侄多多體諒。」

  在黃世安的陪同下,徐平來到了刺史府大牢。裡面燭火昏暗,甚至還殘留著昨夜打鬥的血腥味與痕跡。

  見此情形,徐平微微皺眉。

  「呵呵呵!賢侄啊,昨夜有個不知死活的女賊擅闖大牢。故而有些髒亂,你可莫要介意。」黃世安輕笑一聲,似乎昨夜只是發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聞言,徐平雙拳緩緩握緊,連帶著呼吸也加重了幾分。「那不知叔父可曾抓到此惡賊!」

  黃世安袖袍一揮,很是不以為意。「賢侄說笑了。區區小賊而已,還能逃得出叔父的掌中?

  不過嘛,此女倒是頗為堅韌,莫說尋常刑具,便是牢衛穿了她的一雙琵琶骨,都未曾吐露半字呢……」

  此話一出,徐平身形微微一顫,體內的內勁逐漸開始湧現。當他正欲開口之際,宇文蕭在其後背輕輕一拍。「世子,這府衙地牢還真是別具一格呢。」

  聞言,徐平眉稍一抖,當即散去了內勁波動。

  半炷香後,幾人來到關押毛雲申的囚牢之前。他依舊盤腿而坐,並未因為徐平等人的到來而露出任何表情。

  「賢侄啊,就在此處了。叔父在外頭等你,動作可要快些才好。」言罷,黃世安笑著離開了府牢。

  待人走後,徐平拱手以禮。「下官武政府巡察使徐平,見過毛將軍。」

  毛雲申緩緩睜開雙眼,而後又微微搖了搖頭。「徐世子,你不該來此處。」

  果然有問題,徐平眉頭緊鎖。「毛將軍,咱們在定平見過,我也見過瑜州營部卒的艱難。你身為一營統帥,下面的弟兄們過的什麼日子,你都看在眼裡。

  我不知道你和黃世安有怎樣的交易,但瑜州營的現狀,應該不是你想見到的。」

  徐平言盡,毛雲申長嘆了口氣。「我愧對他們,也愧對陛下。軍餉之事,就是在下所為,徐世子可將在下帶回京城交差。」

  「胡言亂語。毛雲申,你乃是上三品武將,領兵多年,也算是為大周立下過汗馬功勞。不管怎樣的交易,值得你拿命去填嗎?

  一旦此事做實,你可知道要背負怎樣的罵名?連帶著你的家人也會深陷泥濘,也會不得善終。你瘋了嗎?」徐平怒從中來,他無法理解,到底是什麼情況,能讓毛雲申給黃世安背那麼大一口黑鍋。

  毛雲申聽聞此言,並未動怒,反而自嘲一笑。「在下不過孤家寡人,早就沒有妻兒老小了。徐世子,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毛雲申,你的報國之心呢?定平關內會師之時,你自己說的話,你忘了嗎?」徐平深吸一口氣,當場將牢門踹開。「你是軍人,你應該死在戰場,死戰邊疆。而不是在這裡替人背鍋,你的軍人信念呢?克復涼州這四個字,你忘了?」

  面對徐平的呵斥,毛雲申依舊搖了搖頭。「戰爭是流血的政治,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徐世子,這天下何處不是戰場?」

  「你的意思是…….」

  「沒有深意,世子不必多想。黃世安雖然不是個好人,但他對瑜州而言,卻是個好官。」言罷,毛雲申俯首而拜。「巡察使,還請放過他,也放過瑜州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