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刨一點土，衣服下面露出一隻胳膊，是一個孩子的胳膊。
繼續往下挖，套著塑膠袋的腦袋露了出來。
死者是一個男孩，年紀估摸著也就七八歲。
宋啟徹底愣住了。
原來單娟娟看到的，是一個殺人拋屍的場景，難怪會讓她諱莫如深。
受害男孩穿的衣服是當年的流行款，價格不便宜。
在這個貧窮落後的小島上根本買不到，也沒多少人捨得給孩子買這麼貴的衣服。
宋啟瞬間聯想起單娟娟她媽懷裡的男嬰，狀態和穿著也跟這個小島的生活水平不符。
隱約感覺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島，或許也存在拐賣兒童的問題。
儘管發現了屍體，但還不能聲張。
必須摸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正在這時。
遠處的巷子裡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一道道手電筒的亮光四處照射。
十幾個島民從巷口走出來，沿著幾個方向散開。
晚上九點以後，島民基本就不出門了。
但現在已經臨近午夜，突然出現這麼多人，肯定有事！
宋啟急忙把挖出來的土全部推進坑裡，儘量恢復成原來的面貌。
然後趁著那群人不注意，避開手電筒照射的方向，抄小路溜回學校宿舍。
歪脖樹距離學校不遠，直線距離頂多兩百米。
站在宿舍的窗口，依稀能聽見島民們的呼喊聲。
他們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難道是為了找那個受害男孩？
可根據屍僵程度，男孩死亡至少已經一周有餘。
失蹤七八天了才想起來找孩子，這家主人心得多大？
而且那個男孩多半是拐來的，戶主敢到處聲張嗎？
看來明天有必要找人打聽一下情況……
一晃到了第二天上午。
宋啟裝作沒事人一樣，照常上課，在校門口遇到呂賢，還主動打了聲招呼。
「李老師，昨晚睡得怎麼樣？」
呂賢笑眯眯看著宋啟，總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宋啟回以微笑：「挺好的，一覺睡到天亮。」
「看來李老師的適應性還是很強嘛！」
呂賢收住笑容，小聲提醒道：「這裡晚上不安全，沒什麼要緊事，一定不要出門。」
「哦？」宋啟故作驚訝，「呂校長何出此言？」
呂賢搖搖頭：「多說無益，反正你聽我的就對了。」
宋啟趁機試探問道：「對了，昨晚我好像聽到外面有人呼喊，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呂校長知道嗎？」
呂賢嘆了口氣：「單娟娟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又離家出走了。」
「她父母發動了街坊鄰居一起出去找，結果找到後半夜也沒找到。」
宋啟心裡一沉，急忙追問：「沒報警嗎？」
呂賢不屑冷哼：「東湖島就這麼大點地方，四周都是茫茫大海，她一個小丫頭能跑到哪去？報警就小題大做了。」
「況且島上就一個派出所，總共不到十個警察，人家忙著呢，哪有功夫替你找孩子。」
宋啟反駁：「正因為東湖島四面環海，萬一孩子跑到海里發生危險怎麼辦？」
呂賢眼神一眯，「那就是她的命，自己作死怪誰？」
眼看話不投機，宋啟也不再多嘴，直奔教室。
除了單娟娟座位空著，其餘學生全部到齊，一個個坐姿板正。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宋啟找到單娟娟的同桌詢問情況。
「小雪，你知道娟娟離家出走會去哪裡嗎？」
「知……知道！」
同桌叫梅映雪，也是個小女孩，只不過有些口吃，說話不利索。
聽說是以前發高燒，燒壞了腦子才導致這樣。
宋啟急忙追問：「在哪？」
梅映雪眼睛往右上方瞟，歪著嘴巴，支支吾吾道：「井……水井……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梅映雪的狀態跟賀錦黎如出一轍。
說話也是驢唇不對馬嘴，毫無邏輯。
搞得宋啟一臉茫然。
「你是說，娟娟躲在一口水井裡？」
「嗯！」梅映雪點點頭。
宋啟又問：「那口水井在什麼位置，你能帶老師過去看看嗎？」
梅映雪突然露出驚恐的表情，一邊搖頭一邊念叨：「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繼續追問下去，也挖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宋啟只好作罷。
放學以後，他從路邊攔住幾個島民，詢問附近有沒有水井。
得到的答覆無一例外，全是沒有。
東湖島通自來水以前，家家戶戶都打山泉水。
沒有人打井，也沒法打井。
因為打出來的地下水，會很快被海水污染。
如果整座島上都沒有水井，那麼梅映雪所謂的「水井」又是什麼？
正想著，迎面來了一個老頭，正是前天遇到的釣魚佬。
宋啟趕忙上前搭訕：「大爺，您知道這座島上哪有水井，或者類似水井的坑洞嗎？」
釣魚佬點上一根煙，一邊抽一邊反問：「你小子不好好教書，怎麼淨問一些有的沒的？」
宋啟撓頭訕笑：「我有個學生太淘氣，總喜歡跟我玩捉迷藏，這次聽說藏到井洞裡了，我這才到處打聽……」
「多大個人了，還玩捉迷藏，幼稚！」釣魚佬翻了個白眼，「島上沒有水井，倒是有個礦井。」
「什麼礦井？在哪？」宋啟頓時眼前一亮。
釣魚佬說道：「前些年國家發現了稀有金屬礦，就在這裡開了個洞，挖了兩三年就挖乾淨了，礦洞也廢棄了。」
「就在後山那邊，整個島的制高點，不難找。」
宋啟連聲道謝，拔腿直奔後山。
好巧不巧，半路上遇到了單娟娟父母，正帶著一幫人尋找孩子下落。
「單大哥，還沒找到嗎？」宋啟問了一嘴。
壯漢沒好氣的說：「這還用問？找到了我們還出來幹嘛？」
宋啟又問：「你們下一步打算去哪找？」
壯漢一把推開宋啟，冷聲道：「關你屁事，閃一邊去，別礙手礙腳的。」
他們沒有去歪脖樹的方向，而是朝著後山進發，難道也打算去礦洞？
宋啟不動聲色跟了上去。
壯漢停下腳步質問：「你跟著我們幹嘛？」
宋啟說道：「我好歹也是娟娟的老師，她失蹤了，我也想出一份力。」
壯漢冷哼一聲，說了句「隨你」，便不再搭理宋啟。
山路崎嶇，山風凜冽。
好在山丘不算高，也就一百米不到。
一行人走了十幾分鐘，在半山腰的位置，終於抵達了礦洞口。
這裡已經被封鎖起來，外圍搭起來一圈護欄，上面還豎著警示標語。
壯漢一腳踢翻一段護欄，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後面的人緊隨其後，結果剛進洞口就停下了腳步。
單娟娟找到了，就躺在礦洞入口往裡十米處。
只不過……已經成了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