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好好活著
倪歡沒想到沈郅焱會這麼說，一時間，愣了很久。
她的話已經沒辦法刺激他了是嗎？
看著沈郅焱平靜的側臉，倪歡心底沒由來的慌了下。
「沈郅焱，你能不能別嚇我了，我不允許你出事，你欠我的還沒還。」
她抿了下唇：「而且，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她話落，男人抽出目光掃了她一眼。
見沈郅焱終於有反應，倪歡接著道：「你不是說你愛我嗎？如果你敢死，我就殺了我自己，殺了你愛的人。」
「還有，你剛剛問我可不可以回到從前。」
「我收回我的答案。」
倪歡這會腦子很亂，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因為她怕如果現在不說，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萬一今晚他們……
想到此，倪歡攥緊了手指，一字一句道：「沈郅焱，你聽好了，只要我們能活著度過今晚，我就給你一次機會。」
她說：「我們重蹈覆轍。」
倪歡話音剛落，沈郅焱臉色猛地一變。
只是他的失態並非因為倪歡的話，而是在他們面前忽然衝出一排車擋住了他們的路，並急速朝他們撞來。
有人想要他們死，哪怕以命換命。
眼看著一排車朝他們撞來，他們退無可避。
車燈閃爍刺眼，車身失控，一陣天翻地轉。
身體失重的瞬間，倪歡看到沈郅焱撲在她身前，拿身體護住了她。
無論車身如何翻轉、無論受到怎樣的撞擊。
倪歡都能感覺到男人在拼命抱著她，護著她的身體，替她擋下一切外傷。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
天翻地轉間，男人的懷抱就像臨時搭建的避風港，為他心愛的女人擋下一切傷害。
可儘管有沈郅焱護著，倪歡頭部還是受到了撞擊，腦袋嗡嗡作響。
意識消散的最後之際，倪歡感覺到從沈郅焱身上流出的血正滴落在她臉頰上。
她聽到沈郅焱覆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
「別怕。」
「倪歡，記住，好好活著。」
——
夜色漸濃，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很快。
救護車的鳴笛聲在這座城市迴蕩。
柏油馬路上留下了很大一攤血。
血跡凌亂，遍地都是。
這些血的主人在倒下前經歷了怎樣的搏鬥、怎樣的折磨，沒人能想像到。
——
這該是一場怎樣的旅程。
沉睡中，倪歡腦海里閃過一張張熟悉的人臉。
從稚嫩青澀到成熟幹練。
從風華正茂到白髮蒼蒼。
她的生命歷程像一場拍好的電影在腦海里播放。
被遺棄。
被收養。
被猥褻。
被放棄。
倪歡深陷泥潭，她越掙扎陷得越深，到了最後雙腿發軟，雙臂無力。
望著天上璀璨的星星，她絕望的停止了掙扎。
在以為自己即將溺斃之時，那輪高掛在天邊的皎月忽然朝她鍍來了光輝。
月亮奔她而來，照亮了她的四周，朝她伸出援手，願意救她出泥沼。
倪歡試探性的朝月亮伸出手。
而在剛剛觸碰到月亮那一刻，眼前景色忽然一變。
場景崩塌，昏天黑地，恍若世界末日來臨。
就在此時。
忽然有一束橘紅色的光投落在她面前，燃亮了她眼前的半邊天空。
荒蕪廢墟中，倪歡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男人帶光而來。
給倪歡的感覺很熟悉。
迷霧中，她費力想要看清男人的長相。
可等了很久很久，她才等到迷霧散去。
男人露出他的容貌。
是沈郅焱。
倪歡一看到他，頓時頭疼欲裂。
有什麼壓制不住的東西一股腦的全涌了出來。
隨著感官的變化，她眼前的世界又變了。
廢墟不再，荒蕪不再。
而是來到了某個住處，以上帝視角回顧著她過去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枷鎖被打開，塵封的記憶噴涌而出。
勢不可擋。
兩年，不長不短的時間裡，她把自己給了沈郅焱，除了拍戲上綜藝外，她的所有時間幾乎都和他在一起。
他要她做他的人。
她利用他在娛樂圈站穩腳跟。
他不曾對她敞開心扉。
她也不會告訴他她的真實身份。
瞧瞧，多麼荒誕無稽的兩年。
兩年裡，他們做盡了各種親密之事。
他們無數次在對方的身體上失去理智。
可兩具軀體裡裝著的心臟，卻離對方無比遙遠。
關係本該這麼一直涇渭分明的持續下去，可後來不知怎的，事情突然脫了軌。
不該產生的感情一旦發酵，不僅會傷了自己，還會傷了別人。
她喜歡上了沈郅焱。
很荒謬吧，在不知不覺間，她喜歡上了她姐姐的未婚夫。
可……
沈郅焱的忽冷忽熱。
沈郅焱的強勢主斷。
都讓她不斷糾結、不斷退縮。
他總是自以為能掌控一切，他總是欺負她、不信任她，偶爾還會忽然變得冷冰冰。
她該相信他嗎？
她能相信他嗎？
愛情這種事誰能說得清楚，最終，她還是決定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她賭了一把，拿著她全部的身家。
最終，她還是輸了。
他為什麼要和葉茵茵走在一起？他為什麼給她靠近他的機會？
他說話不算數。
明明說好要保護她、只愛她一個人，為什麼轉眼又要去和別人結婚？！
而那個人還是一次次陷害她的葉茵茵。
後來的後來，她的世界裡只剩下黑暗。
他帶走了最後一絲光芒，把她一個人丟在黑暗裡。
他不要她了。
她為了脫離黑暗，拯救自己，甘心跳入烈火熔岩下將自己的軀體焚燒，寧可灰飛煙滅，也不願再受任何禁錮。
乾乾淨淨的來，毫無枷鎖的走。
——
潔淨無塵的病房裡。
病床上，女人正處於昏迷狀態，她身體平躺，似乎進入夢魘，眉宇間透露著不安，臉頰和額頭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
沒多久，一行淚水從她眼尾劃下。
守在病房裡的傅禹看到了，忙起身喚了倪歡幾聲，可他叫不醒倪歡。
倪歡的深層意識還停留在那些過去的畫面中。
只是接下來她看到的一幕幕都是她以前不敢想、也想不到的場景。
無數個黑夜裡。
在她以為沈郅焱在外面喝酒找女人時，他孤身一人在公司加班。
在她以為沈郅焱對她接吻戲置之不理時，他的辦公桌上擺著她近半個月所有的行程。
在她因為他奪了她的劇本而悶悶不樂時，他以高昂的價格替她買下更好的劇本。
在她以為他去巴黎給葉茵茵過生日時，他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巴黎街頭，眼看著於玟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在她痛恨他冤枉她時，他第一次拿沈家少爺的身份威脅韓寂不准對她動手。
在她以為他對葉茵茵念念不忘、甚至在她獲獎當晚去機場接葉茵茵時，他趕到機場從何璉的人手裡救出了他媽媽。
在她以為他無視她受傷，選擇維護葉茵茵時，他生平第一次頂撞了他媽媽，只為想要傷害她的人得到該有的懲罰。
在她以為他會給葉茵茵一個盛大的訂婚典禮時，他當著江城所有有名望家族的人，當場斷清了他和葉茵茵的關係，讓葉茵茵成為了別人口裡的笑柄。
沈郅焱愛她嗎？
至少現在來看，是愛的。
可既然愛，那又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而且，他做的那一切，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倪歡以為她真的逃離了，實則不然，她其實從來就沒成功離開過。
到了今天，她還是理不清她和沈郅焱之間的關係里誰對誰錯，誰是付出更多的那一個。
深深地諷刺感和忽然恢復記憶後產生的委屈感刺激著倪歡的大腦。
很快，倪歡從沉睡中驚醒。
五感恢復的瞬間，病房內冰冷的儀器聲傳入倪歡耳中。
眼皮似有千斤重，費力睜開眼後，刺眼的光線令她不適的眯起了眼。
她出事的時間是深夜，而如今已經白天了。
倪歡目光在病房內轉了一圈，視線朦朧間，兩道人影闖入她的眼帘。
由遠及近。
由模糊變得清晰。
兩個人臉上都掛著擔憂，尤其是傅禹，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倪歡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盯著傅禹的臉看了幾秒，才慢慢反應過來她現在的身份。
「歡歡？感覺怎麼樣？頭還暈嗎？」
傅禹早在倪歡有要甦醒跡象的時候就走了過來，站在病床邊握著倪歡的手，眼底染著戾氣。
都怪他沒保護好倪歡，如果昨晚真出點什麼事，不說他爸會怎麼樣，就連他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傅禹的聲音傳入腦海的瞬間，倪歡大腦里某種機制像是被突然啟動，眼前忽然閃現出她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
沈郅焱。
他救了她。
想起沈郅焱的時候，倪歡面上沒什麼反應，但一旁的心電監護儀卻出現了異常。
傅禹聽到動靜後神色一沉，忙對身旁的周胥白說道：「快去叫醫生。」
他身側，周胥白像是沒聽到，呆呆地站在原地。
方才倪歡剛清醒時看向傅禹的眼神……周胥白全都注意到了。
此時此刻，他只希望不要如他所料想那般。
他不希望倪歡恢復記憶。
「倪歡，你……」
周胥白頓了下，聽到自己聲音暗啞的問：「……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周胥白？！」
傅禹不贊同的轉頭看過來，他妹妹才剛甦醒，就算要問清楚事情經過，也要等他妹妹的狀態好轉些。
倪歡的傷勢其實不算重。
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她雖然全身是血，但那些血都是不是她的。
她只是手臂輕微骨裂，身上有幾塊擦傷，除此之外，沒有受到重擊。
連主治醫生都懷疑倪歡到底是出了車禍……還是自己騎車不小心摔倒所造成的擦傷。
倪歡自己也發現了這一點。
剛醒過來時，她就發現自己身上其實沒有什麼傷。
可她明明記得當時圍堵他們的車不下於五輛，人數一定也不少，她怎麼會一點事都沒有？
正當她回憶著當時的情況時，周胥白的問題鑽入她的腦海。
聽到他的聲音，倪歡先是一愣，接著想起了她失憶這段時間以來對周胥白造成的傷害和冒犯。
倪歡心底一陣懊惱和後悔，她睫毛輕顫了下，緩慢抬眼朝周胥白看去。
對上男人探究的目光後，倪歡微微抿唇，弱聲問：「師兄，他怎麼樣了？」
這個他指的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
而倪歡這一句『師兄』，更是讓周胥白心中瞬間翻湧起一陣無力感。
男人的面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他沉默著，沒回答倪歡的問題。
倪歡見狀也是一陣沉默，她避開骨裂那條手臂，費勁要從床上坐起來。
傅禹看到後，在旁邊扶了倪歡一把。
倪歡借著傅禹的力道起身，既然周胥白不肯告訴她，那她就問傅禹：「哥，肇事者呢？抓到了嗎？！」
望著自家妹妹臉上疑惑的神情，傅禹也狠不下心不告訴她。
他點點頭，「抓到了。」
倪歡聞言下意識攥住了傅禹的衣袖：「是誰？」
傅禹：「什麼都不肯說，警方那邊還在審問。」
「我……」
倪歡垂下眼睫，遮去眼底的深思，猶豫著問：「我是怎麼來醫院的？沈郅焱在哪？還有，在我昏迷後現場都發生了什麼？」
傅禹斂了下眉眼，顯然並不想提起這件事。
倪歡擰起眉，按捺下內心的煩躁，又問了遍：「沈郅焱在哪？」
傅禹依舊閉口不言。
倪歡乾脆直接從床上下來，自己去找。
她傷雖不重，但保護不好傷口的話也容易感染。
傅禹在旁邊止住她的動作，頭一次朝她厲聲訓斥道：「倪歡，別再任性了！」
倪歡動作一頓，同時，周胥白在旁邊開口：「他在重症監護室，你進不去的。」
重症監護室？
倪歡微微蹙了下眉。
傅禹瞪了眼周胥白，冷聲道：「你出去，把傅七叫進來。」
說完，又轉向倪歡：「你給我好好養傷，傷養好後就跟我離開江城。聽話，別再任性了。」
倪歡只想知道沈郅焱現在的狀況，無論怎樣，沈郅焱這次救了她，而且她還有話想跟沈郅焱說。
「哥……我？」
「好了，你的事，爸已經知道了。」
「如果你不想讓爸插手，如果你還想讓沈郅焱活著，就最好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忘掉。」
說這話時，傅禹神情十分認真。
倪歡見狀也冷靜了下來。
她知道，她哥沒騙她。
如果她爸來了江城……不說沈郅焱會怎樣，到時候整個江城都會被攪得一團亂。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