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看來姐姐也沒那麼蠢
倪歡沒去盛家之前,最大的願望就是長大後可以賺很多很多錢,讓倪珠不再那麼勞累,讓所有被遺棄的兒童可以有一個舒適的生長環境。
後來去盛家,認識了盛衍後,倪歡又想,她的願望從此多了一個,她希望盛衍的身體可以一直健健康康。
至於錢……少賺點也行,只要她能讓倪珠過上吃穿不憂的生活,她就很滿足了。
人在少年時總是不知疲倦,不畏前路,以一顆赤子之心看待所有事物,總想著明天要怎樣怎樣……可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沒人能預料。
正如十七歲的倪歡從未想過會被人猥褻,前一秒她還在開心的想著要和盛衍報同一所大學,下一秒,惡魔便闖入她的房間,扼滅了她的希冀。
其實走到今天這一步後,回頭再看看來時的路,她所走過的路,經過的風景,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該留住的人……她一個都沒能留住。
奶奶已經不記得她的了。
盛衍也要離開她。
——
儘管是臘月二十九,但醫院人員流動喧囂不停。
倪歡出來時比較急,只戴了一隻口罩,此刻,她神情麻木的蹲在搶救室門外,不免被一些粉絲和路人認了出來。
但任誰都能看出她現在心情不好,沒人敢上前要簽名和合影。
有幾個路人,在倪歡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將倪歡偷拍下來,發到了網上。
網絡上傳播視頻的速度十分快速,沒一會,聞訊而來的媒體記者湧入醫院。
彼時,倪歡還在愣愣地盯著搶救室上方亮起的燈,神情有悲。
紛雜吵鬧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倪歡還沒反應過來時,六七個記者已經將倪歡堵在了牆角。
倪歡自從拿到最佳女演員的獎項後,幾乎沒有接受過什麼採訪,她無論是出席活動還是去劇組拍戲都十分低調,有些無良媒體即便想爆出倪歡的負面新聞博取流量,也根本無從下手。
眼下,無疑是最好的機會。
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慾,但凡是個正常人看到倪歡現在這副摸樣,都能感受到從倪歡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傷和絕望。
記者要的就是惹起倪歡的怒火,最好是引得倪歡當眾發飆,到時候,她們的新聞肯定能賣出好價錢。
足足五台攝像機對準倪歡的臉,猛地開拍,倪歡怔愣間,一個女記者拿出事前藏好的收音筒遞到倪歡嘴邊。
-「倪歡,請問你是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么半夜一個人在醫院痛哭,請問搶救室裡面的人是你的隱婚老公嗎?」
倪歡坐在冰涼的地面上,靜靜看著面前這群赤裸裸來吸她血的人,眼裡寫滿了諷刺。
女記者先開口後,其餘幾名也紛紛提問。
-「倪小姐,最近網上有傳言說您在拍攝現場耍大牌,對新人極其不尊重,我想請您正面回答一下這件事。」
-「請問你突然來醫院,有跟公司報備過嗎?還有關於你的前公司盛娛,你真的是因為被周胥白保養才單方面撕毀合同,翻臉不認人嗎?」
這些問題,一個比一個荒誕無稽,更可笑的是,竟然還有人會信。
這就是人性複雜的那一面,大眾的獵奇之心造就了多少悲劇。
倪歡緩緩摘下了口罩,坦坦蕩蕩、不退不避的面對鏡頭,她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撐著地慢慢站起來。
倪歡接過女記者手裡的收音筒,看著鏡頭,一字一句地鄭重說道:「裡面的人是我的初戀,也是我以前最想嫁的人,他生了病,我陪他來醫院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女記者面對倪歡清明的目光,有些心虛的轉了轉眼珠,像是想到什麼,又大聲質問。
-「倪歡,你這麼欺瞞粉絲,就不怕她們難過嗎?還是說,你根本不在意你粉絲的感受。」
倪歡眼神離開鏡頭,落到了女記者身上,她知道面前這群人想要的是什麼。
倪歡扯了扯嘴角,「你是沒聽到我剛才講的話嗎?這位女士,請你動點腦子好好分析一下我話里的意思。他是我以前最想嫁的人,但我們並沒有在一起,我陪朋友來醫院還要經過你的允許?說話之前先過過自己的良心,你對得起記者這個職業嗎?至於我的粉絲,她們了解我的人品,了解我這個人是怎麼樣的,真正愛我的人絕對不會通過別人的嘴認識我!」
女記者被說的面色鐵青,忙對身旁的同行使眼色。
其他人會意,另一名女性記者差點將相機懟到倪歡臉上。
-「倪歡,請問你和周胥白是否真的為包養與被包養的關係?你和盛娛總裁的女朋友有什麼糾葛?你為什麼在片場對她大打出手。」
倪歡在心底思索了下『盛娛總裁女朋友』這七個字指的是誰,垂著眼沉默了兩三秒,她才想起沈郅焱和葉茵茵已經官宣了。
倪歡沒什麼表情的說道:「片場的完整視頻網上有,你們可以自己去看,至於我跟我師兄,我只能說清者自清。心裡骯髒的人看什麼都是骯髒的,假設有一天我真的和我師兄在一起了,那我們一定是正常戀愛,別拿你們的固有思想去隨意評判別人的品質素養。」
說完這些,倪歡瞥見一旁有保安快速沖了過來。
同時,搶救室上方的燈熄滅。
保安過來後,記者一鬨而散,唯有方才第一個朝倪歡提問題的女記者湊近倪歡身邊,低聲快速的說了段話。
「葉小姐讓我轉告你,她和沈家的少爺的訂婚日期就定在了正月十六號。她還說,到時候就不邀請你去參加他們的婚宴了,因為昨天晚上沈家少爺喝醉酒後說,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
女記者說完後,保護好拍攝器材,快步離開了搶救室外。
短短十幾秒,又只剩倪歡一個人站在外面。
女記者的話她都聽到了,但她的內心出了奇的平靜,就像之前在電視上看到沈郅焱和葉茵茵一起回家,她也是這種感覺。無悲無喜,平靜到麻木。
搶救室的門緩緩打開,醫生從裡面走出來,神情愧疚對倪歡緩緩搖了搖頭,「病人……已經快油盡燈枯了,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和器官衰竭程度來看……最多還能再活三天,對不起,我們真的盡力了,他體內的毒素已經擴散到了身體每個角落,根本無力回天。」
倪歡艱難地點了下頭,她聽到自己顫抖著聲音說道:「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可以,」醫生往搶救室裡面看了一眼,「但病人剛手術完,還在昏迷中,可能聽不到你講話,這樣,我先讓我們的護士將他挪進重症病房,你也別太傷心,生老病死,誰都有這麼一遭。」
——
倪歡守在重症病房外失神時,周胥白看到網上的新聞,匆匆趕來了醫院。
周胥白來到倪歡面前,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新聞的事我都處理好了,你別擔心,先在這好好緩解一下心情,我替你進去看看他。」
倪歡什麼話也沒說。
周胥白眯了下眼,走進病房之前,回頭看了眼倪歡,眼裡閃爍著不明的幽光。
病房裡,盛衍胸口往下被白色的床單蓋的嚴嚴實實,清雋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唇瓣幹得都起了皮,整個人的狀況已經不能用憔悴來形容。
周胥白往病床邊走了兩步,沉吟片刻,出聲道:「決定好了嗎?真的要那樣做?」
病床上的人速度極慢又極為艱難的睜開了眼,虛弱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安心的笑容,「你來了……」
周胥白摩挲著手指,有些為難地說道:「這件事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
「我一個人當然瞞不住,這不是還有你嗎?」
周胥白還是不太贊同,他怕倪歡知道後會更加受不了,「盛衍,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國外真的有更先進的技術可以救你的命。」
盛衍幅度極小的搖了搖頭,「江城是我和姐姐一起長大的地方,這裡有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所以,我想永遠留在這。」
第一次,周胥白從盛衍眼中看到了祈求,他聽到盛衍求他,「周胥白,你就告訴姐姐,說你知道一家國外的醫院,或許那裡的專家有辦法能救我,明天一早,他們會派專機來接我過去治療。」
「倪歡不會同意你一個人去國外的,她肯定會決定陪你一起去。」
盛衍聞言不知想到什麼,苦笑一聲道:「你放心,我有辦法讓姐姐不再對我這麼好。」
他緩慢的呼吸著,思緒飄忽的說道:「那是我曾經犯過的錯……姐姐不會原諒我的。」
——
五分鐘後,倪歡步履匆匆地走進了病房,來到病床邊,一把握住了盛衍的手,眼眸中閃爍著淚光,「阿衍,周胥白說他辦法可以救你。明天一早,咱們就去美國,你放心,姐姐一定會治好你的。」
盛衍望著女人臉上的欣喜之色,吃力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淚,聲音又輕又溫柔:「姐姐,別哭。」
「嗯,我不哭。」
倪歡自己也連忙去擦臉上的淚,扯出一抹笑看著盛衍。
盛衍的眼神複雜的變化著,最後垂了垂眼,再掀起眼皮時眼底多了幾分倪歡看不懂的玩味。
倪歡微微蹙了下眉,聽到盛衍問道:「姐姐,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男人的神情像是懷念。
盛衍:「那個時候,你剛進盛家,就被司機的兒子欺負,我幫你教訓了他,卻不小心撞到了柱子,很久以後,我問你,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你說……就是在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
倪歡點了點頭,「嗯,我記得。」
盛衍深深望著倪歡,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眼底攜雜著憐憫之色,語氣也變得玩味,「姐姐,你知道司機的兒子為什麼在你進盛家的第一天就欺負你嗎?」
倪歡剛想搖頭,就聽到盛衍說道:「那是因為我給了他錢,是我讓他找你的麻煩。」
倪歡就這麼愣在了那,雙眸中滿滿的錯愕之色。
「姐姐,你不記得那一天了嗎?我因為救你而受了傷,當晚我就住了醫院……」
盛衍回想著他七歲那年的事,他從小記憶就好,有很多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姐姐,你真傻,盛家的傭人為什麼都不喜歡你?不就是因為我是因為救你才住院……他們都說,我的災難是你帶給我的。」
倪歡聽著這些話,手心不斷冒出陣陣冷汗,幾乎是僵硬著鬆開了盛衍的手。
盛衍手指蜷縮了一下,繼續說著:「你難道沒想過為什麼盛家的傭人在剛開始那幾年都說在背後罵你?你難道沒想過為什麼我每次受傷都是在你面前?」
「其實早在初二那年,我就感受到你喜歡我,所以我開始對你時而親近時而疏遠,尤其是在期末考那幾天,我故意和班裡的另一個女生走得很近……」
「姐姐,你還記得嗎?那次你的年級名次掉到了百名以外,你知道我那個時候有多開心嗎?」
「可我還是不得不假裝心疼的去關心你。」
盛衍的臉上是倪歡從未見過的戾氣和奚弄,那些過往的事情也再一次浮現在倪歡的腦海,每件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些曾經的惡作劇,那些她曾以為沒有結果答案的陷害,原來……都是……
倪歡陷入了一陣沉默,沉默過後,她看著盛衍問道:「高一第一次分班考試……也是你,對嗎?」
盛衍笑了笑,蒼白虛弱的臉上有股說不出的平靜,「看來姐姐也沒有我想像中那麼蠢……」
「被人誣陷的滋味應該不好受吧?沒錯,舉報你作弊的人是我花錢買來的,你抽屜里那張試卷答案也是我通過別人的手偷偷放進的,姐姐,我其實挺喜歡你的,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是楚婉玫的女兒。」
「如果沒有楚婉玫這個人的存在,我媽不會在懷胎八月時服毒自殺,我也不會生來帶病。」
「所以,我就是想逗逗你,沒想到你真的喜歡上了我。」
倪歡不想再去回憶過去那些往事,她只知道盛衍現在身體不好,有什麼話等他身體好起來再說。
或許……或許這一切都是盛衍為了不讓她因為他的病情而傷心難過,縮編造出的一系列的謊言。
就在她想選擇將這些事翻篇時,盛衍的這段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剪刀,果斷而殘忍的剪開了倪歡腦海中最後一根神經。
他說:「還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高中畢業後的那個晚上,你知道我爸為什麼會在衝動之下去你的房間對你進行猥褻嗎?」
「其實那也是我設計好的,我趁我媽出門,讓人在我爸的酒里下了藥,又讓人在他耳邊不斷提起你和楚婉玫的關係,不斷激發我爸心裡的恨意,其實那晚在一開始的時候,我爸是把你認成了楚婉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