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二更)

  直到坐上了車,汾喬的神色還有些懨懨的。

  她比喬莽要幸運一些,因為她遇到了顧衍。可喬莽卻誰也不能依靠,她的驕傲也不允許自己依靠別人。

  如果她真的退學,世界那麼大,今天晚上一別,汾喬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

  生活里就是有那麼多讓人感到無奈卻又無力改變的事情。她想著,越發覺得沮喪起來。

  「顧衍……」

  她側過身抱住他的腰,想要找到些許心理的慰藉。

  「怎麼了?」顧衍柔聲拍拍她的頭,「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汾喬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一會兒陰一會兒晴,常常讓人猜不不透。

  「喬莽要退學了…可我幫不了她」汾喬把頭深埋在顧衍的肩膀,說話有氣無力的,發聲還帶著感冒的鼻音。

  她認識的人不多,朋友更是寥寥可數。汾喬想要留下她,卻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辦法。

  汾喬在感冒,情緒也不大好,顧衍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放下心,顧衍緩緩開口勸她:「喬喬,這世界上不幸的人很多,你幫不了每一個,你得學著適應。」

  「可我只想幫她呀,」汾喬睜大眼,聲音不解,「你就適應了嗎?你還幫了我呢。」

  顧衍哭笑不得,所以活該他一時心軟嗎?

  好在這一打岔,汾喬好歹比剛才有了些生氣,顧衍拍拍她的頭,啟動車子。

  「喬喬,安全帶。」

  什麼?

  汾喬走著神沒聽清楚。顧衍嘆了一口氣,下一秒,探過身來,幫汾喬繫上了。

  他的側臉觸手可及,汾喬只聽他低聲嘆了一句,「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人很多,但你會是幸運的,喬喬。」

  那聲音很低,又軟又輕,如同一陣微風拂過汾喬的心頭。

  她還沒來得及理解清楚,又聽顧衍接著道,「所以別擔心,喬莽不會退學。」

  汾喬偏頭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她已經連退學申請都寫好交上去了呀。」

  「那就要看崇文同不同意她的退學申請了。」顧衍輕描淡寫答她,順暢地倒出停車位。

  邁巴赫飛馳在回家的路上。

  車裡開了暖氣,徐徐吹過。

  汾喬敞開外套,心卻緩緩安定下來,剛才的惆悵一掃而空。

  她知道,顧衍從不輕易許諾,既然他答應了,喬莽就無論如何不會退學。

  其實顧衍說得對,她是幸運的。

  因為在遇到他之後,她就變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

  大學的寒假實在悠閒又輕鬆,汾喬每天早晨去游泳館訓練,下午有時被羅心心拖出門去逛街,偶爾會同顧衍一起去公司。

  現在公司的前台們已經徹底記住了汾喬,每次汾喬路過,一行人低頭行禮,大氣不敢出。

  「我長得很嚇人嗎?」汾喬奇怪回頭跟在身後的黑衣保鏢。

  滇城氣候溫和,空氣清新,很適合養病。回帝都的時候,顧衍便沒帶王朝回來,重新派了人跟在汾喬身邊。

  這個保鏢叫婁清,沉默寡言的地方和王朝如出一轍。面相看起來卻要比王朝更凶一些,看起來像個黑煞神,有時候汾喬一回頭,都忍不住被他嚇一跳。

  「並不。」他低頭,恭敬回答汾喬的問題。

  「恩,我想也應該不是。」汾喬沒忍住多打量了他幾眼,像模像樣地點點頭。把眾人埋頭的原因都歸結到了婁清頭上。

  是他長的太兇了。

  汾喬的照片這段時間在整座雙子大廈瘋傳。他們不知道汾喬與顧衍具體的關係,只能從她自由出入頂樓與專用電梯猜測一二。

  無論什麼公司,底層員工總喜歡對上層人士的八卦津津樂道。

  顧氏有的員工工作許多年也沒見過顧衍兩次,關於顧衍的印象僅僅來自於媒體所打造的形象與公司內部流傳的描述。

  冷漠,雷厲風行,神一樣的自制力與掌控力。

  汾喬一出現,頓時滿足了所有人對顧衍私生活的八卦與幻想。也有夢想破滅的女員工,翻出汾喬的照片瞧過來又看過去,半晌,違心酸溜溜地添上一句:長的也不過如此嘛…

  這邊剛來到顧衍辦公室的汾喬忍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緊了緊外套,心裡奇怪,難道又感冒了?

  已經在是二十九,明天便是除夕,如果沒有意外,這將是她和顧衍一起渡過的第一個年。

  游泳館的培訓班已經在今天下午放假,汾喬便早早來這等著顧衍,和他一起回家。

  往年過年時候,汾喬是最害怕的。別人闔家團圓,她卻孑然一身,有家不能回,只能擠到別人家裡去。

  幫高菱養著這個拖油瓶,舅母的意見早就越來越大。她兒子良良又和汾喬性格犯沖,通常是除夕一過完,汾喬待不下去,就自己回公寓去了。

  別人過年張燈又結彩,團圓又喜慶,但不論多熱鬧,都與汾喬無關。

  陪伴她的只有臥室書桌上的那一堆練習題,似乎只有埋首其中的時候,她才能忽略自己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

  ……

  顧衍工作完回家的時候,帝都華燈初上。

  二環堵得不可開交,張航從街道繞行。

  臨近年關,大家小巷到處年味深重。路過集市,閃爍的彩燈造型各異,各種小吃混在一起的香味飄滿了整條車道。即使天冷,也擋不住出來採購年貨的人們的熱情。

  帝都剛剛撤銷燃放煙花鞭炮的禁令。坐在車裡,汾喬也能看到遠處騰空綻放的煙火,聽到鞭炮噼里啪啦的聲響。

  汾喬的眼睛熠熠生輝,乾脆把車窗降了下來。

  「喬喬,天冷。」顧衍皺眉提醒她。

  車裡開了暖氣,車窗一打開,寒風倒灌進來,暖氣已經全然沒有了作用。他倒是不怕寒,就怕過年了汾喬還生病。

  「沒關係的,我穿了厚衣服。」汾喬說話帶出了霧氣,雖然冷,卻捨不得關窗。她的十指被凍紅,卻仍然固執地搭在窗子上,眼裡含著笑意,倒映著這個世界,夢幻又迷離。

  顧衍見此,也不忍再責令她,只扔給駕駛座上的張航一個眼神,張航立刻會意,降緩了車速,好讓汾喬看得更清楚些。

  其實帝都的年和滇城的年哪有什麼差別呢?

  其實過年不過是一個儀式,只有親密信任的人陪你度過,才有了年的意義,倘若孑然一身,縱然再熱鬧,不過徒增傷感罷了。

  街道上人頭攢動,汾喬眼尖看到一個賣湯圓的臨時攤位。

  「那是賣湯圓噠!」汾喬就像發現了新大陸。

  「顧衍!」她回頭,一臉認真,「我想吃。」

  這樣的臨時攤位並不規整,通常情況下,衛生條件也令人堪憂。在平時,顧衍自己肯定不會輕易嘗試,要真的想吃,也能叫家裡的廚房做。

  可這是汾喬,平日裡吃什麼山珍海味都要人哄著騙著,軟硬兼施的厭食症小公主。這還是她第一次提出想要吃什麼東西。

  顧衍凝視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開口直接便答應了。

  ……

  老闆娘的湯圓端上來,冒著熱氣,放在汾喬面前。

  湯圓小巧玲瓏,做工精緻,像十五的滿月,模樣如同核桃大小,白白嫩嫩,躺在白瓷碗裡。

  汾喬舔舔牙根,回憶了一番,發現她已經記不起湯圓是個什麼味道了。

  北方人過年喜歡吃餃子,大部分南方人過年卻是吃湯圓的。

  每次過年,飯桌上,汾喬只記得她埋著頭,在碗裡把湯圓撥過來,又撥過去,直到湯圓被撥壞了,流出黑色的芝麻餡兒的樣子,一個也吃不下的樣子。

  那時候的汾喬已經瘦的一陣大風就能颳走了,可家裡沒有一個人發現她的異樣,只覺得她是長大懂事,不愛說話罷了。

  湯圓夾起來放進嘴裡,香滑清甜,滑爽細膩,別有一番滋味在口中。

  汾喬本來只是一時興起,並不是真的多喜歡吃湯圓。可放到嘴裡,她舌尖上的味蕾倒是被喚醒了。

  其實汾喬已經吃過午飯了,但她還是一連吃了幾個,直到肚子有些撐,才停下來。

  拎著筷子,歪頭去看桌子對面的顧衍。他正裝端坐在這個臨時的小攤位里,等著汾喬吃完。從頭髮到腳後跟,都與周邊喧嚷的環境搭不到一塊兒去。

  頓時促狹之意大起,汾喬故意拉長了調子,喚了他一聲,「顧衍——」

  顧衍一聽就知道汾喬想到了什麼怪主意,下一秒就聽汾喬問他,「要不要吃湯圓?」

  「要不要吃?」汾喬睜大眼睛,期待看著他。

  別人看來顧衍不挑食,什麼都吃幾筷子,汾喬卻是知道的,她發現顧衍吃甜的總愛皺眉頭。顧衍喜歡裝深沉,從不把喜惡透露給別人知曉,汾喬卻偏偏要捉弄他。

  「喬喬——」顧衍一眼看出她的意圖,正要說話,汾喬眉一皺,撇了嘴,一臉不高興。

  顧衍探過身把湯圓端了過來,拿過汾喬手裡的筷子。

  「我吃。」

  那是我的筷子!汾喬還沒來得及說,顧衍已經面不改色把湯圓一個一個夾起來送進了嘴裡。

  不是不喜歡吃嗎?

  為什麼吃這麼快?

  汾喬看著空了的碗底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