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衛韞正是要離開的時候,猝不及防被他這樣做,還沒反應過來就靠在了樹上。粗壯的樹幹靠在背部,隱隱有些刺痛。

  衛韞輕「嘶」了聲,不知道靳寒庭又發什麼瘋。

  他剛抬起眼來想要質問,眼前便籠罩下一片陰影。

  「你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並未能夠叫靳寒庭清醒過來,他心中還充滿著各種亂七八糟的話語。

  都與衛韞有關。

  也與謝宙有關。

  衛韞不願意和他相處的事情刺激到了靳寒庭一些,他憑藉著本能低下了頭。

  衛韞雙手被握住反剪到身後,仰起頭來卻被另一隻手擒住下頜。

  下一刻,一個冰冷的吻落在了唇上。

  惡鬼沒有體溫,心跳也都是假象。當靳寒庭忽然低頭時,衛韞忍不住睜大了雙眼。

  這個惡鬼瘋了!

  他腦海里只有這麼一句話!

  然而靳寒庭卻遠比他心中更震動。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卻又像是不清楚一樣,心中的戾氣支配著他,甚至在此時食髓知味。

  這是……衛韞。

  他無比清晰的知道這件事。

  就好像他早就想要這麼做了一樣。

  靳寒庭冷峻的面容近在眼前,一直到對方抬起頭來,衛韞才反應過來,掙扎著抬頭將靳寒庭推開。

  「你瘋了!」

  他聲音徹底冷了下來,這時候看向靳寒庭的眼神也冷的徹骨。

  靳寒庭沉默著沒有說話。

  衛韞沒想到靳寒庭會有這樣的動作,這時候被氣的眼尾通紅。

  靳寒庭指尖動了動,這時候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道場裡的影子消散,樹蔭下慢慢的又恢復了正常。衛韞伸手擦了擦唇,這時候皺眉看向道場。

  可是剛才突然發瘋的靳寒庭已經走了,即便是他的陰陽眼也看不出什麼。

  被靳寒庭一打岔,衛韞沒有離開。這時候被叫去外面的張天師終於回來了,看到衛韞還有些高興。

  「你沒走啊。」

  「那正好,不用我明天再給你送一次了。」

  「這東西你拿去吧。」他說著把最近查出來的一份密封的文件遞給衛韞。

  衛韞雖然這時候被氣的額角跳動,但牽扯到自己之前讓查的事情,還是伸手接過來了。只不過他現在臉上神色要比剛來的時候冷多了。

  漂亮青年蒼白的面容因為生氣泛了些薄粉,轉過頭來,握緊了手。

  可即便是這樣,也能看出來他唇上比之前顏色要紅些。

  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

  張天師心中疑惑。

  「你怎麼看著有些生氣?」他忍不住問。

  衛韞慢慢平靜下來,他知道這件事不關張天師的事情,突然發瘋的是靳寒庭。他即使這時候再惱怒也要分場合。衛韞深吸了口氣。

  「沒什麼。」

  「這次多謝你了。」

  他說著把之前畫的剩下的符紙又給了張天師,見到對方高興的收了起來這才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張天師也覺得衛韞今天不對,但是他沒有多想。在不知道靳寒庭來過時,只當衛韞可能是因為現在查的這件事心情不好,於是點了點頭。

  「沒事,以後需要幫助的時候可以再找我。」

  衛韞應了聲克制著情緒。

  ……

  一直到衛韞離開,靳寒庭才出現在道場裡。

  張天師一回頭看到他嚇了一跳。

  「靳先生?」

  「你也在?」

  靳寒庭心中還煩亂著,這時候沒有說話,張天師本來是數著符咒,這時候卻想起了離開的衛韞。

  等等……衛韞走的時候臉色那麼難看,而且唇上紅了。

  該不會是……靳先生乾的吧?

  他忽然睜大眼睛,回過頭去。好在這時候靳寒庭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他還在想……自己親了衛韞。不是因為夢魘,也不是什麼需要救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在什麼都不需要的情況下,他毫無克制的親了衛韞。

  靳寒庭墨袍里的手微微收緊,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神情。

  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失控了,他對衛韞在意的過頭。只是想到他和別人靠近,就忍不住嫉妒暴戾。

  道場裡沉默了很長時間,就在張天師以為鬼王不會再說話時。

  靳寒庭忽然淡淡問:「什麼情況下,一個人失控會忍不住……」他頓了一下,語氣平靜像是在壓抑。

  「親吻另一個人。」

  張天師眼皮一跳,不過他心中也早就有些預感。

  「當然是喜歡那個人。」

  「喜歡。」

  「呃……就是我們人類能夠結婚的那種關係。」張天師淺顯易懂的解釋了一遍。

  心中想著要不要將這件事上報給老祖。

  靳寒庭聽了他的話,也沒有說聽懂還是沒有聽懂。只是在皺眉重複了一遍「喜歡」之後,又沉下了臉。

  在將剛才的情緒強行壓下時,靳寒庭抬起頭來。

  「今天的事情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他寒戾雙眸看向張天師,顯然是在警告對方。

  原本準備上報給龍虎山的念頭打消,張天師只好道:「是。」

  他話音剛落下,那個叫人膽寒畏懼的鬼王就消失在了道場之中。

  張天師抬頭看了眼,想到衛韞離開時的樣子微微搖了搖頭。

  ……

  衛韞沒有發現自己唇上被靳寒庭那個邪祟咬紅了。他在擦拭之後,臉色難看的在門外站了很久才回去。

  本來今天還有其他的事情。但是在靳寒庭這麼一打岔之後,衛韞也沒有了心情。

  打開門進去之後衛韞抿緊唇。剛準備點外賣,卻忽然聞到了一股香味。

  抬起頭來就看到……謝宙站在飯桌前,將三道菜端上了桌子。

  「嘗嘗。」

  他抬起頭來,語氣平淡。

  「我今天沒事幹,就順便試了試。」

  「做飯……好像不太難。」

  衛韞有些沒想到謝宙會做飯。在他印象之中,完全難以將對方和這種事情聯繫在一起。因此這時候連因為靳寒庭發瘋而升起的惱怒都頓了一下。

  「你也沒有吃飯?」

  謝宙點了點頭。

  「去洗手吧。」

  衛韞洗完手回來順便將文件放回臥室里鎖上,就看到了坐在飯桌上的謝宙。還不等他說什麼,謝宙就看到了他唇上與往常不同的顏色,目光停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兒?」

  衛韞還沒反應過來,謝宙一隻手就按在了他唇上。

  冰冷的指尖叫他忽然想起了靳寒庭,微微恍惚了一瞬,才回過神來。

  「沒什麼。」

  衛韞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謊。

  「吃了辣而已。」他總不能說是靳寒庭發瘋親了他吧。

  衛韞眉頭微皺,以為解釋完後就好了。誰知道謝宙卻並沒有收回手去,而是看了那紅了的地方很久。

  久到衛韞都要懷疑謝宙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的時候,他才慢慢收回手來。

  衛韞唇上的痕跡絕對不是吃辣能夠出現的,謝宙很清楚。他也清楚在自己觸碰衛韞唇上時對方一瞬間的恍惚。

  好像是將他當成了什麼人。

  心中緩緩的沉下去,謝宙面上卻什麼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狀若平常的將目光收回來。沒有被盯著,衛韞總算是鬆了口氣。

  這頓飯吃的食不知味。

  衛韞還在因為靳寒庭的事情不舒服,而謝宙則是在想……這是誰留下的痕跡。

  在看到衛韞微紅的唇時,腦海中尖銳的疼痛更加明顯。

  謝宙十分排斥那個所謂的副人格,可這個時候卻能夠感覺到他的憤怒。衛韞一直到回到房間,都沒有發現謝宙眼眸微深。

  他回去之後洗了個澡冷靜了一下,聽著水滴落下的聲音。還是想不通靳寒庭為什麼這麼做。

  難道真的只是對方失控發瘋了?

  衛韞想了半天也只有這麼一個理由能夠解釋對方的舉動。

  他緊抿著唇,心中這時候已經做出遠離靳寒庭的決定。在償還了靳寒庭之前幫他忙的事情後,就離他遠一點吧。

  衛韞這樣想著總算是慢慢平靜下來。

  淋浴器關閉,他這才有心思看自己今天從道場裡帶回來的東西。衛韞轉過頭去,拿出了抽屜里的文件。

  張天師的調查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樣。不是查謝宙那段時間的日常行程什麼。而是有更權威的東西。

  衛韞拆開牛皮紙袋將裡面的文件取出來。

  他今天本來是被靳寒庭發瘋占據心神,看謝宙文件的時候只是有些不經意,然而看到第二頁的時候。

  衛韞卻忽然停下了手。

  此時與衛韞一牆之隔。

  謝宙摩挲著白天觸碰衛韞唇上的指尖,低下了頭。

  衛韞收緊手看著張天師的卜算結果。

  「——六月份,謝宙身上曾經有兩個影子。」

  兩個影子?

  一個人怎麼可能有兩個影子!

  衛韞面色微變,一瞬間幾乎寒毛都要豎起。如果不是這份文件是張天師親自交給他的,衛韞都要懷疑是有人向自己惡作劇。

  這份文件里其他方面對於謝宙的測算都十分正常。甚至在謝宙和他一起參加那個見了鬼的真人秀時也是沒有問題。

  唯一的疑點就出現在第二頁。

  ——在他剛剛穿越甦醒的那段時間。

  謝宙有了兩個影子。

  衛韞屏住呼吸看下去,那道影子的出現只維持了三天,三天後就徹底消失不見。

  而那道影子消失的時候,就是自己在寶相寺遇見謝宙的時間。

  衛韞一時之間竟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然而這件事卻叫他臉色凝重了許多。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問題——那個多出來的影子難道是原主攻四?

  不怪他做這種聯想,在筆記本最後一頁的時候,原來的衛韞發現自己和謝宙是一個人之後,忽然空了一段。

  才寫下世界活了。

  那空了的那一段是什麼?

  只是發現了這個秘密應該不至於讓這個世界的規則動盪。

  除非……原主不僅是發現了秘密,而且還打破了秘密。

  ——他和謝宙融合了?

  他們真的是一個人?

  衛韞腦海中忽然冒出這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他原來並不相信這個推斷,但是張天師的卜算卻叫他猶豫了。

  那兩個影子並不正常。

  衛韞腦海中亂糟糟的,心中這時候還有一個最關鍵的疑問。

  ——謝宙自己知道不知道他曾經有兩個影子?

  他微微收緊手,猶豫了半天又將文件重新裝了回去。

  衛韞只覺得這件事越查越亂。他腦海中閃過今天回來時做飯的謝宙,又閃過文件里的兩個影子。

  微微抿了抿唇,這時候竟然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了。

  本來在洗完澡之後他應該是最想休息的時候,可是衛韞今天心情煩亂。在腦海中的思緒沒有理清楚之前又走到了畫板前。

  這種時候只有畫畫能夠叫他平靜下來,不再亂七八糟的亂想。

  隔壁的燈一直亮著,謝宙當然也知道。

  他腦海中想著衛韞微紅的唇,眼神沉了下來。

  「是誰?」

  他自語了聲之後,然而腦海中的副人格卻給了他一個名字。

  「靳寒庭。」

  謝宙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臉色冰冷無比。

  ……衛韞一直到半夜畫完畫才睡的。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幸好也是周行給他打了個電話。

  「座談會還有一個小時,我過來接你?」衛韞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座談會。

  他看了眼時間開口應了聲。

  過了會兒之後才疲憊的按了按眉心。

  不過出乎衛韞意料的是,在早上出來之後謝宙也要出去。他本身受傷其實並沒有太多,只是醫生讓他靜養而已。

  謝宙這幾天一直沒有出去。衛韞看到他也準備離開,還詫異了一瞬。

  他沒有發現,自己昨夜看了那份文件之後分明是對謝宙升起了警惕之心的。但是在今天白天見面的時候,卻好像被什麼影響。雖然覺得謝宙沒有表面那麼簡單,但是卻並不可怕……

  那種影響讓他在安全這一塊覺得……謝宙並不會傷害他。

  謝宙目光抬起,看向衛韞。看到他唇上的痕跡今天消退時,眉梢才鬆了些。

  「我回公司一趟,有些事情要處理。」

  「你今天要去座談會?」他開口問。

  這次座談會本來沒有宣傳,不過因為要和文化節目合作,所以謝宙也知道了。衛韞倒是不意外他清楚,點了點頭:「周行他們在樓下等我。」

  謝宙看了眼樓下,沒有再多說什麼。

  衛韞下去的時候,周行已經等在了外面。車上還有黃之樓和馬庫斯。衛韞沒有想到馬庫斯居然也在,不由有些詫異。

  以馬庫斯現在的名氣,不是必須要來參加這場座談會。

  似乎是看出了衛韞的疑惑,馬庫斯道:「上次你走的太匆忙,還沒來得及多交流。」

  「而且這次聯合節目也邀請了我。」

  衛韞這才放下疑惑。

  周行看了他一眼:「這幾天沒事吧?」

  因為衛韞和謝宙的緋聞這幾天網上沸沸揚揚的,他們也聽說了。不過衛韞始終沒有露面才叫人有些擔心。

  衛韞搖了搖頭,看出周行幾人是真將他當朋友,眉梢微鬆了些。

  「沒事,只是不想被人問東問西而已。」

  許久沒有見倒是也沒有生疏多少,不一會兒就到了座談會的會場。這次座談會聯合文化節目是在大學內舉辦的。

  正好是衛韞上次來過的美院。

  衛韞走過去和敬院長打了個招呼,就和其他幾人坐到了一旁。並沒有因為自己剛獲獎而產生什麼不同。

  敬文青暗自點了點頭,對於衛韞愈加佩服喜愛了些。而之前或多或少不看好衛韞的其他美術協會成員,則有些尷尬的在另一邊。

  他們早就消除了偏見,意識到衛韞比他們強了不知道多少。

  一開始還有些嫉妒,但是後面衛韞居然連馬庫斯都贏了之後,他們就徹底沒話說了。

  衛韞坐在自己座位上,察覺到周圍若隱若現的目光,回視了一眼。來之前和馬庫斯聊了不少。這會兒座談會開始,馬庫斯也去自己同伴那裡了。

  衛韞周圍只有周行。

  周行回來之後皺了皺眉道:「一個不好的消息,座談會上倒是沒什麼。」

  「但是座談會後可能有些麻煩。」

  「我剛才聽人說學校外面來了幾個媒體。」

  這場業內內座談會聽說的人不少,在聽到衛韞這次也參加之後,不少媒體就動了心思。想要抓住他和謝宙熱度的尾巴跟了過來。

  畢竟這幾天衛韞幾乎從來沒有現身過,這可是大好的機會。

  幾家媒體都有些激動。

  衛韞微微皺了皺眉,倒是沒有想到他們那麼陰魂不散。他這時可算是知道謝宙他們這些明星面對這些媒體狗仔時的感受了。

  一想到等會兒出去的事情,衛韞也有些煩。

  不過暫時也沒什麼辦法,他索性不想了。

  「先聽座談會吧。」

  周行點了點頭。在所有人入座之後,幾個文化節目組的主持人也進入會場,座談會正式開始。

  衛韞看了眼前面位置,幾乎都是成名幾十年的老藝術家。

  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將外界亂七八糟的事情撇開,專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在聽講座交流的時候,衛韞其實感覺。

  ——即使這個世界詭異神秘,但其實也沒有那麼壞。

  至少他很喜歡這裡的藝術。

  衛韞若有所思的停了下來。

  而這時……離開衛韞家的謝宙確實是回公司了。不過卻不是去工作室,而是去找了郁月琛。

  郁月琛在聽到謝宙來了的消息時停下了動作,有些詫異。不過他也想知道謝宙來找自己做什麼。

  在助理離開之後他抬起頭來。

  謝宙開口道:「我最近這段時間不用再安排工作了。」

  謝宙指的最近這段時間其實有些長。他身價在環宇是最頂層,雖然和公司牽扯不多,但是這種暫時性的隱退還是要提前說一聲。

  郁月琛沒有想到謝宙居然是想要隱退,心中微動,雖然已經猜測到,但還是問:

  「是為了什麼?」

  衛韞不在,兩人這時候倒是都沒有偽裝的必要。謝宙抬起眼來,目光似笑非笑:「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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