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是我在河邊撿到的。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午後,我正和我爹在後山腳的旱地里鋤地,天空突然下起了瓢盆大雨,我們便急忙從地里跑回家。
在路過山腳那條河的時候,便看見從上游飄著衣物下來,剛開始還以為是誰家在上游洗衣服,讓河流把衣服給拉走了。
可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個姑娘。我們當時嚇壞了,以為是誰家出來洗衣服的閨女失足落水裡了。
人命關天,我當時也沒想許多,從小橋上跳下去攔截了住了她。
因為下雨的原因,河水變得很湍急,我爹和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救上岸。
這才發現她不是我們村裡的姑娘,她當時昏迷不醒,但好在還有氣,雨下的實在大,我們只能冒著雨把她背回家裡了。」
那日,田明武父子將安婉背回家裡時,正下著大雨,村里都關門閉戶的,一路跑回去居然都沒被人看到過。
田明武的娘自己也是逃難被田老爺子收留的,對同樣遭了難的安婉很同情,親自貼身照顧了她三天,還讓田明武的爹去縣城賣糧食抓了藥回來才讓她醒過來。
安婉剛醒來時對田家人很防備,幾個月的時間硬是沒有和他們說過一句話,也沒有走出過田家的小院,讓他們一度以為她是個啞巴。
不過她雖然不說話,也會幫著田明武的親娘干一些家裡的活。只不過她很不會幹活,經常笨手笨腳的幫倒忙。
田明武的親娘是一個很善良的婦人,耐心也好,不但不怪她,還細心的教她幹活。
安婉雖然不說話,但也很認真的和她學,但她很認生,除了田家的人,一律不見,要是有鄰居上門,便會提前躲進屋裡。
這就導致她在田家住了幾個月,都沒有外人發現田家多了一個人。
安婉長的很漂亮,皮膚很白,即使穿著田明武親娘的粗布麻衣,也難掩她周身的氣度,根本不像農家養出來的閨女。
田家的人原本以為她是縣城哪家大戶人家走丟的小姐,想問了她地址後送她回去的。
可他們一問她名字,家住何處,她便只是搖頭,被問的緊了就哭。
田明武見她一哭,心裡就急,便不准父母再提要送走她的事,安婉就這麼在田家住了下來。
安婉第一次說話,是因為田家人要交稅。
那年氣候不好,莊稼收成不行,眼看交稅的日子快到了,田家人急的整宿整宿睡不著,田明武和他爹便打算去縣城碼頭給人扛包賺錢。
扛包很辛苦,就是體力極好的壯漢去都能脫下一層皮,更不要說田明武還是個半大小子了。
但是交不了稅便得去服兵役,服兵役對於他們這樣什麼都不懂的農家人來說就是有去無回。
安婉在門外聽到了田老頭要帶田明武去抗包的事,急的她直接推門而入,一著急就說出了話,她說她會刺繡,能繡荷包幫她們賺錢,想讓田老頭別帶田明武去抗包。
她的聲音好聽極了,溫溫柔柔的,只是現場的三人聽見她會說話也愣了。
田明武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不是啞巴?」
安婉避無可避,只好和她們說了個謊。她說自己只知道自己叫婉兒,其他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怕他們把自己趕出去便假裝不會說話。
愣頭小子田明武幾乎想都沒多想便相信了。
田老頭倒是留了個心眼,但田明武愣是沒給他留機會問安婉的話。
年紀輕輕的田明武到底還是跟著田老頭去扛包了。
但留在家裡的安婉也求了田明武的親娘替她去鎮上買了針線和布料回來。
那段時間安婉沒日沒夜的繡荷包,田明武的親娘按照她說的拿去繡品店賣,還真賣了不少錢,提前湊夠了稅銀把田明武父子給接了回來。
回來的田明武瘦的跟猴一樣,看的安婉心疼的不行,兩人的互動也更多了。
原本話極少的安婉,在田明武從地里勞作回來後總會多和他說上幾句,後來還教他認字。
田明武的爹娘看著兩人的互動,加上自家兒子年紀也不小了,便動了心思。
田明武的娘趁他出去勞作時,便明里暗裡的向安婉打聽她的看法。
安婉雖然對田明武有些好感,但她始終記得她的身份,她還想回家,但又不想讓田家人難過,便假裝聽不懂,一直拖著。
直到次年,一整年沒有下過一滴雨,河流乾涸,土地皸裂,莊稼顆粒無收,山上就連野菜也長不出來,眼見田家的存糧就快見底了。
為了孩子們能活下來,田明武的親娘默默把自己的口糧省下來給田明武和安婉吃。
等他們發現時,她已經餓死在後山腳下了。
剩下的三人成功度過這場天災,安婉認為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才導致田明武的親娘餓死,若是沒有她的出現,他們的糧食應該剛好能撐過去,田明武的親娘也不用死了。
自責的她想到了田明武親娘生前的願望,自己找到田老頭說願意嫁給田明武。
田明武也是後來才知道了他爹娘的心思,以為安婉是因為內疚才同意嫁給他的。
便私下找了她,問她的意思,讓她不要內疚,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若她不願意便把她當做自己妹妹,不會趕她走。
原本安婉的心裡是有幾分不願的,但田明武的這一行為,反而打消了她的那點不願。
從那刻起,田明武便是她認定的人,以後她回去了,也一定會把田明武一起帶回去。
只是沒想到後來田明武回去了,她自己卻回不去了。
安婉雖然同意嫁給田明武了,但那時田家可以說是家徒四壁,兩人年紀也還小,田明武不想委屈她,兩人便沒急著成親。
後來好不容易攢了點家底,又有媒婆來給田老頭說媒。
田老頭原本不想答應的,可考慮到安婉嫁給田明武以後,萬一生孩子也得有人幫襯,得有人伺候坐月子。
她年紀小,很多事都不懂,他們兩個大男人也不懂,家裡沒個婆婆教她,她一個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便問了兩人的意見。
兩人倒是覺得他們親娘沒了,爹一個人過也孤單,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