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不平靜的夜(下)

  聽到未來大舅哥的喊聲,呂川立馬回了一句:「大山哥,我在呢,你們進來吧。Google搜索」

  他的蓑衣還沒來得及脫下,立刻急匆匆走了出去。

  林筠山也帶著四五十口子人進了院子。

  院子本來就小,這些村民湧進來,更顯得逼仄了。

  暴雨傾盆,從天而降,大傢伙兒淋得跟落湯雞似的,渾身都濕透了。

  見到呂川本人,村民們服氣了,果真被小川老師料准了啊,老天爺發難了。

  夏晨站在房檐下面默默注視著呂川和大家的交流。

  行長站在他旁邊。

  這貨也是閒的無聊,順便數了下人頭兒,加上林筠山在內,一共47人,這麼一算,再加上被安置在鎮中暫時借住的20名學生,還有老林一家五口,攏共72人。

  三河村近一半的人口被自個兒拐下山來了。

  就算剩下那些人全死絕了,自個兒也問心無愧、功德無量了。

  如果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夏晨覺得,自個兒的浮屠塔成勃起狀態,支棱一下子挺入了雲霄中。

  村民們最關心的肯定是孩子們的安全。

  大家七嘴八舌問著呂川。

  老驢子一抬手,讓大家安靜下來,說孩子們全都很安全,都在鎮中的教室里休息呢。

  壓在村民們心頭的巨石算是落了地,大家對呂川感恩戴德起來。

  呂川搖頭說道:「這件事情我可不敢居功,都是我兩個同學出的主意,要謝,你們就去感謝他倆吧。」

  聞言,村民們呼啦一下來到夏晨和行長身前,齊齊沖兩人鞠躬,感謝兩位的救命之恩。

  兄弟倆穩的一批,生生受了這40多老百姓感激的一躬。

  然後……兩人一言不發轉身進了屋裡。

  大家心裡也清楚得很,這二位是在村里受了委屈的,一片好心被老粟爺當成了驢肝肺,倆人心裡有怨氣。

  同志們都能理解兩人的感受,相互之間面面相覷,亦是連連搖頭、嘆息不已。

  呂川更能夠體會到晨子和斌子這會兒的感受,整整一下午時間,他也在反思,自己留下來的決定是正確還是錯誤的,同時也在思考另一個問題,三河村的村民對他的好,把他當家人對待,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

  他很快有了答案,從老支書對待自己的態度上可以得出結論來,他們只是把自己當槍使,從來沒拿我當過自己人。

  接下來怎麼辦?

  路該怎麼走?

  呂川沒來得及細想,不過他知道,這事兒得跟他的兩個兄弟好好商量一下。

  讓林筠山把大家帶去鎮中學休息,呂川回了屋。

  雨越下越大了,夾雜著狂風,像無數條鞭子,狠狠地往窗戶上抽。

  屋裡很悶,又堆積了那麼多物資,空間進一步被積壓,就更顯得悶熱了。

  五斤一壇的苞谷酒這會兒已經打開第二壇了。

  聽晨哥說這酒是苗老漢自家釀的,大彪子幾人興奮起來,嘗了一碗後纏著老頭兒拍起了馬屁,非得讓老頭兒把釀酒的秘方貢獻出來不可。

  大彪子直言:「苗叔,您這酒要是不商業化運作一下的話真是白瞎您這好手藝了,要不我給您投資個小酒廠吧,銷售這塊兒您甭管,我去跑路子,您只負責把酒釀好就成。」

  說著,端起小黑碗又一口喝乾。

  苗山槐就呵呵笑,「你慢點兒喝,慢點兒喝,這酒啊,喝多了可不行,容易壞事兒。」

  大彪子亂迷糊:「這是還有其他說法啊?」

  苗山槐笑而不語。

  夏晨哭笑不得,「苗叔,我沒猜錯的話,您往酒里添了不少佐料吧?」

  見苗山槐點頭,夏晨苦笑一聲,嘟囔道:「我說怎麼今兒一大早起來後就感覺渾身滾燙、口乾舌燥的呢,還以為是一路顛簸有點感冒,剛才一咂麼味道就明白過來了。」

  行長也說道:「是了是了,我今兒早晨的反應也特別大,老爺子,您深藏不露啊。」

  苗山槐哈哈大笑,「有我看著,你倆絕不會出問題的,這點盡可以放心。剛才這位小哥說什麼商業化,說實話我不太懂,這酒呢,是我苗家祖傳的手藝,有個方子是不假,但是祖上傳下來時有規定,決不能外傳,更不能拿它掙錢。」

  老爺子的意思就是拒絕了。

  大彪子還不死心,被夏晨瞪了一眼後不敢再勸了。

  夏晨卻說道:「我們可沒想買您的藥方,不過苗叔,有句話彪子說得沒錯兒,把您這酒包裝一下,一定會有市場前景的。您看這樣行不行,藥方還在您手裡攥著,您再減幾味藥,主要強調個強身健體的功效,我來投資,咱爺兒倆合夥開個藥酒廠,也算是個保健品廠,您看成不?」

  從九十年代初期一直到進入新世紀,保健品都是個朝陽產業,比如說一鍋王八湯賣三年的中華鱉犢子精,比如說三隻豬口服液、太陽之神之類的,在這個年頭兒里大行其道。

  後世的黃金口服液以及新生代產品腦白金,更是讓史大柱子賺得盆滿缽滿。

  夏晨在嘗出這酒里有淡淡的中藥味兒後,就知道這裡面有搞頭,做好了,會是一門不錯的產業。

  聽了夏晨的話後,苗山槐思索一下,問道:「小夏你真打算出錢給我搞藥酒廠嗎?別不是糊弄我這個老頭子玩兒吧?」

  夏晨笑道:「咱爺兒倆也相處了一整天了,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以您老的眼力肯定能看明白的。」

  苗山槐點頭,笑著說:「嗯,能看明白,你是個好孩子,正直、正義、古道熱腸。」

  夏晨一咧嘴,說道:「您總結得太到位了。」

  「先別說好聽的,這事兒太大,你得容我琢磨琢磨。」

  「沒問題,我等您好消息就是了。」

  大彪子和幾個司機喝了點酒解解乏,又簡單吃了點飯,被苗山槐安排到西屋休息去了。

  夏晨幾個卻一點困意都沒有,外面電閃雷鳴,屋裡的人心情焦慮。

  今晚註定不會平靜。

  三河村是一個半山坳的村落,背後靠山,整體呈村口向下傾斜,村子深處有道緩坡,越往裡走坡度越大的狀態。

  暴雨如注,村民們心驚肉跳。

  老支書家裡的婦人快把老頭子罵死了,「瞧你那副熊逼樣兒,旁人勸了你不聽,非得梗著脖子裝大頭,現在咋樣,暴雨說來就來,你個二球貨傻眼了吧?你說你還活著幹什麼呢?一頭扎進懸崖里一了百了算了!泥石流真要是下來了,我看你怎麼跟剩下這一百多口子人交代!」

  老粟爺悶著頭抽菸,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心裡更是戰戰兢兢、悔不當初。

  早知道這大雨說下就下,說什麼都得組織人提前撤離啊。

  但是現在後悔也晚了,瓢潑大雨打得人睜眼都難,可怎麼往外逃啊。

  晚了,老頭子這下可就成了三河村的罪人了。

  就算到了陰曹地府,也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夏晨若是知道他此時的想法,肯定會誇他一句,你個老東西還算有些自知之明,還知道你上不了天堂,只能進地獄。

  就在他愁腸百結的時候,兩輛解放大卡開進了村里。

  然後開始往下跳人。

  燈光照射過來,把整個村子照得賊亮。

  王四平冒著大雨大聲喊道:「三河村的村民們趕緊出來,抓緊時間上車撤離,村里不能再留人了,我再重複一遍,村民們趕緊出來……」

  他嗓子都喊冒煙了。

  派出所的幾位民警也挨家挨戶去喊人。

  聽到王鎮長的呼叫聲,已經處在絕望邊緣的村民們立刻亢奮起來,頂著大雨沖了出來,不顧一切往車斗里爬。

  王四平一看這不行,立刻把派出所長喊過來,一身戎裝的所長薅著一個漢子的後脖領子使勁往後一拽,把他從車架上拉了下來。

  那漢子還不服,梗著脖子一看是公安同志,立馬歇菜了。

  王四平大聲喊道:「大家有序上車,不要慌不要亂,先讓老人和孩子上去,年輕力壯的幫把手,把老人和孩子們安頓好了你們再上也不遲!」

  派出所長也板著臉說道:「服從命令聽指揮!要是再被我發現哪個年輕的不管不顧往車上爬,老子把他弄進去待幾年!」

  事實證明,派出所長對人民群眾的威懾力比鎮長強大太多了。

  他這一嗓子喊出來,村民們變得有次序起來。

  幾名警察在兩輛車後維持著秩序,見有人試圖把鍋碗瓢盆,乃至於雞鴨鵝都帶到車上去,立馬搶過來全給扔掉。

  都什麼時候了,還特麼捨命不舍財,這些玩意兒就這麼重要嗎?

  面對一臉嚴肅且脾氣都不太好的公安幹警們,村民們也發怵。

  他們中大多數人都沒走出過大山,頭一次見到這種陣勢,東西被丟掉了,連個屁都不敢放,老老實實爬上車,蹲在車斗里瑟瑟發抖一言不發。

  好在解放大卡的車斗子夠寬敞,大家使勁擠一擠也能裝得下。

  實在裝不下了就疊羅漢。

  一個男的疊一個女的,一個男的疊一個女的那種。

  總之倆司機是不會摻和的,他們接到的任務只是把村民安全運送出村。

  老粟爺雙股顫顫被毛蛋攙扶出來的時候,一眼瞧見王四平,疾走兩步跟他握手,這會兒已經熱淚盈眶了。

  沒成想,王四平就跟沒看見他似的,直接把頭扭到了一邊。

  老粟爺尷尬癌犯了,簡直無地自容。

  四平鎮長都快恨死這個不識好歹的老東西了,支教的老師明明已經提醒過你了,這幾天會有暴雨襲來,要早點把村民都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你給老子沖耳旁風不說,還特麼耍威風,把老師給趕走了。

  要不是你個老不死的耍橫抖威風,老子至於這大半夜的跑到你這裡來活受罪嗎?

  王四平心說,等這事兒過去後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村民們終於上了車。

  王四平和公安幹警們鑽進駕駛室,兩輛車一前一後向村口開去。

  這時,雨勢越來越大,伴隨著轟隆隆的驚雷,突然間就爆發出一聲巨響。

  兩輛大卡車一陣加速,呼地衝出了村子。

  後斗上的村民掀開門帘往村里看去,立馬全部傻眼了。

  短短的三十秒鐘,半片後山狠狠砸向三河村……

  大家眼珠子通紅,同時也知道,命保住了,但是,家沒了。

  很多人抱頭痛哭起來。

  王四平也心驚肉跳的,「他娘個腿兒的,真驚險吶,這要是再晚個一分鐘,咱們這些人都得被埋在這破村子裡。」

  司機小廖的沉穩來自於他對自己駕駛技術的自信,聽了王四平的話,小廖笑笑,說道:「王鎮長放寬心,我倆答應晨哥會把大家安全送出去就一定能做到。」

  王四平啞然失笑,突然對夏晨產生了興趣,問廖成熙道:「廖師傅,你們夏總到底是做什麼買賣的呀?」

  看他一眼,小廖說道:「我們晨哥的買賣可太多了,他名下有家電器連鎖銷售公司,有個電器生產製造廠,還有遊戲廳,最近聽說他又給行長支招,開了家婚介公司。

  總之什麼掙錢他幹什麼,晨哥腦子很好用的,眼光也超前,大家都很佩服他。」

  王四平點頭,「這麼說來,夏老闆掙了很多錢吧。」

  小廖很自豪地說道:「多了不敢說,幾個億是有的。」

  王四平差點沒嚇趴在中控台上。

  幾個億啊,那得是多少錢?

  簡直不敢想像。

  解放大卡回到鎮上的時候,天都蒙蒙亮了,但雨卻一直沒停。

  夏晨一夜沒睡,兩隻眼睛跟兔子眼似的,他從炕上跳下來,走到門口往外一看,雨小了一些,卻依然很密。

  天也陰沉沉的,偶爾一個悶雷在半空中炸響,像是老天爺對渺小的人類發出的警告——拒絕黃,拒絕賭,拒絕中國男足。

  老粟爺帶領著全村一百多號人來跟夏晨謝恩時,他像是看神經病似的注視著老粟爺,淡淡地說了一句:「謝就不必了,擔不起,能活著走出來,說明你們命不該絕。」

  冷漠的話語讓老粟爺更加自慚形穢,地很平,沒有縫,鑽不動。

  他想跟呂川聊兩句,道個歉,呂川的態度更冷漠,無視了他,抱著一箱華豐方便麵去廚房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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