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熊耳朵洗了洗放在篝火旁往干烘烤,看著在火堆旁被烘烤的「啪啪」作響的熊耳朵,我開始仔細地回憶進山後的每一個細節,想從記憶中找出熊耳朵是怎麼被放進我的背包里的。
這個包自始至終都是我在背,連頓珠都沒有碰過,唯一碰過的可能只有那隻狼了。
狼……狼!我心念突然一頓,回想起那隻狼將頭伸入我的背包翻了翻,難道是它當時放進去的?然後我又回想到當初我被熊困到樹上時,對著天空喊了聲「救命」,當時聲音傳得很遠,引來了一陣狼嚎,仿佛在回應我的求救,難道是狼群聽到了我的呼救來救我們啦?所以它們將那隻熊給嘎啦?將它的耳朵給了我當做回應?
此刻,我感覺我已經不再是一名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了,連這麼離譜的事都能想出來,而且竟覺得這就是理所當然的真相。
太陽已經完全沒入西山後了。月掛林梢,我已經在這兒浪費了幾近一天的時間了。我將東西收回好看了看四周,然後大聲說道:「如果你們在這兒的話,就請幫我指一下路吧!」
半晌,除了風吹樹林的「沙沙」聲,沒有什麼別的聲音回應我。我自嘲地笑了笑:「風晉桑啊風晉桑,你真把這當童話故事了?這麼離譜的事情虧你想得出來。」
正當我想著的時候,卻突然聽見在不遠處的濃霧裡若隱若現的傳來一陣狼嚎。
「我去!?真的假的?還真來了?」我心裡一陣驚異,然後就見在火光照不到的霧氣里出現了幾雙泛著幽光的綠眼睛。狼來了。奇怪的是我心裡並不慌張,反而多了一份慰藉。
我像是對待老朋友一般對著頭狼打了個招呼。
「嘿,又見面了!」
頭狼像是聽懂了一般對著我嚎叫了兩聲,搖了搖那條並不靈活的尾巴。它向前走了幾步,直至走到火光下。這是一匹極漂亮的狼,身形高大、矯健,皮毛油亮,雙眼炯炯有神且極具靈性。我上前幾步走到它的身邊伸出手,它像是領會了我的意思似的,主動抬起腦袋蹭了蹭我的手。我心下一陣放鬆,然後也猶猶豫豫地揉了揉它的腦袋,並對它說道:「能幫我兩個忙嗎?」
頭狼低叫了兩聲點了點頭。我對於這隻頭狼的靈性感到一陣的驚奇與震撼。我輕輕地拍了拍它的背道:「我被困住了,你能帶我出去嗎?」頭狼叫了一聲。
我又道:「我的朋友不見了,你能幫我找找他嗎?」頭狼又叫了一聲,然後甩了甩被我揉亂的毛轉身就走,走了一會兒,發現我沒有跟上,又轉頭對我叫了幾聲,我一陣驚喜,立馬上前跟上了它。就這樣,我與狼群結伴,重新踏上了征程。
與狼同行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我為了省電並沒有拿手電筒,而是自製了根火把。頭狼一直走在我的視線範圍內,它時不時回頭看看我跟上了沒有,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微笑著向它點點頭,它這才重新回過頭帶路。周圍的濃霧沒有絲毫散開的跡象,但我驚喜地發現,我走了這麼長時間竟沒有再走回原點。我跟著狼群走出了循環!我從夜晚走到了清晨,我感到我走路的速度變快了很多便知道,我走到下山的路了。原本濃厚如白牆的霧竟也慢慢變淡,直到消散。霧散了,昨日的噩夢也該醒了。
走了近乎一夜,我和狼群都精疲力盡。所幸,我和頭狼的思想似乎達成了一致,都坐在原地準備休息休息。幾匹狼外出了一會兒,回來時竟帶著幾隻野兔和一匹小鹿。頭狼分了我一隻野兔,然後和群狼一起去旁邊吃東西了。狼群的等級制度森嚴,等頭狼吃飽後,別的狼才開始吃。我將野兔隨便處理一下,然後生了一堆火,將兔肉串到木棍上,放到火里烤。正當我烤肉時,頭狼突然騰起跳了過來用力扯了扯我的衣服,好像是要我跟它走。我起身被頭狼扯著走到一棵大樹後,在樹下躺著一隻前腿扭曲的雌性白狼,它躺在地上不斷的喘著粗氣,時不時痛苦地呻吟一番。
我瞬間明白了頭狼的意思,它是想讓我救救這隻受傷的白狼。
我蹲下身子,緩緩抬起白狼的前肢想檢查一番,但剛一碰它,它就開始痛苦地嚎叫。頭狼焦急地扯了扯我的衣服,我輕輕地拍了拍它的頭:「別擔心,去那邊幫我把背包拿過來。」
它像是聽懂了一般立馬跑開。趁頭狼走開,我坐在地上捏著白狼的前肢檢查起來。這次我的手法輕了許多,白狼只是叫了一聲便不出聲了。它的傷勢看起來挺嚇人的,其實並不怎麼嚴重,只是骨頭錯位,只要正正骨,休養幾天就能恢復。外邊的傷口看著嚇人,但也只是皮外傷。
頭狼很快就幫我把背包叼了過來。我從包里拿出一瓶碘伏、一瓶止血藥、幾根棉簽、一卷紗布和一把小刀。我轉頭對頭狼說:「等會兒它可能有點疼,但你不要擔心。」
頭狼蹲在我身邊搖了搖尾巴,掃的地上的落葉嘩嘩作響。我見它好像明白了我說的話,就開始給白狼治傷。我捏住白狼骨頭錯位的地方用力一掰,只聽「咔」的一聲脆響,骨頭正好了,白狼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頭狼舔了舔白狼的頸毛,像是安慰它似的低吼兩聲。我算是明白了,這兩隻感情是兩口子呀!正好骨頭後,我把刀用火烤了烤,將白狼傷口周邊的毛給刮掉。我先給它的傷口用碘伏消了消毒,再把消毒藥塗在它的傷口上。白狼呻吟了一下,我安慰性的拍了拍它的肚子,將傷口用紗布包住,然後我就地取材從樹上削下了兩截木棍,將白狼受傷的腿固定好,做好這一切後,我拍了拍手站了起來。
「好了,站起來走兩步試試看。」我說道。
白狼喘著粗氣看了我一眼,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當看了白狼能走了,頭狼驚喜地叫了幾聲,然後圍著我轉了幾圈。
我拍拍它的腦袋:「等我吃點東西,咱們就走。」 我重新走到火堆旁,火勢不大,所以這麼長時間裡兔子肉則剛剛烤好。我被香味勾的使勁咽了咽口水,也顧不上燙不燙狼吞虎咽地吃了個乾淨。 重新踏上行程,因為白狼的緣故,我們走的慢了很多。循環已經走出,所以現在只剩下找到頓住了。我放空一切,開始回想頓珠消失的細節,就在我沉入回想之時,狼群突然停了下來。「怎麼了?」我從回想中抽出神智,就看見最前方的幾隻狼圍著一個東西不停地轉著圈圈。
我上前幾步,就見狼群圍著一把刀。我認出來了,那是頓珠的藏刀。我將刀撿起來,觀察周圍的環境,然後就發現離刀不遠的北邊,有很多的樹枝都被人為地撞折了。我上前看了看樹枝的埠,非常的新鮮,就是這兩天的時間段里撞折的。
頓珠應該是去這邊了,只要沿著這邊被撞折的樹枝的方向走,應該就能找到頓珠了。我一刻也沒有停立馬走了上去。走到一半時我回頭看狼群,發現它們只是站在原地望著我,並沒有跟過來。我知道,我們該分手了,我轉身向它們深深作了一揖「謝謝了」。
狼群以嚎叫的方式回應我,我沖它們擺擺手。轉身向著樹林深處走去,此時狼群的嚎叫響徹天宇,直到我走的太遠,太遠……回聲漸逝,縹緲遙遠,最終再也聽不到它們的聲音。
告別狼群,叢林中的風從灌木的空隙間流向不知名的遠方,聲響如律。剎那,孤獨襲來。其間遇見幾隻麋鹿和一隻毛皮純白的狐狸,它們在驚凝中看著我。叢林中色彩變幻莫測,只是聽到一點兒動靜,我就飛快奔走。
山中的時間是矛盾的,給人一種既漫長又短暫的感覺。這種感覺只有我在上學的時候感受過,每節課是短暫的,但當它們連在一起的時候,這一天顯得如此漫長。你可以將一天的時間分割成很多的小段,這個小段可以是一分鐘,也可以是一小時。一分鐘也罷,一小時也罷,它在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整體中是顯得如此得渺小,你能清晰地感到一分鐘的短暫。一天中有一千四百四十個一分鐘,縱使一個一分鐘有多短暫,一千四百四十個一分鐘連起來就顯得無比漫長了。
樹木越發的密集了,我只得不斷地揮舞著匕首,將擋路的樹枝砍掉,到最後手臂都有點麻木了,只是憑著本能機械的揮動著。我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前方,忘記了注視腳下,也不知被什麼東西狠狠絆了一下,身體衝破重重的樹障,猛地向前撲去。樹枝被我撞折了無數根,就像突破了什麼屏障似的,我的視野豁然開朗起來。
這是個巨大無比的坡,我不受控的飛快向下滾去,在不斷變化的視野中我看到了無盡的霧氣,虛無縹緲,隨風如遊絲般的飄動。隨後,我感覺身體憑空一滯,然後重重摔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