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突然跑出來做好人,可不是為了大皇子和吳王著想,不過是彰顯自己,順便落井下石罷了。閱讀
這個道理誰都懂,所以吳王和趙王雖沒再說話,但都看了趙王一眼。
鳳笙見此,忍不住看了看魏王,見他一臉冷凝之色,料想他平時肯定不參與這些。她覺得有些好笑,幾個加起來快一百歲的人,竟像小兒一般爭寵鬥嘴,她哪裡知曉建平帝兒子眾多,想要存在感就得另闢蹊徑。
所謂受寵,不過是看誰有沒有存在感,這個存在感不光是指在建平帝面前,也是在世人眼中。這些皇子們從小生長在宮廷,幾乎沒人不懂這個,就好比十三皇子,看他年紀不大,方才似乎就是隨口說了一句,難道真沒有自己的心思,恐怕未必。
這一切發生的極快,也不過幾句話之間,幾位皇子就互相過了幾招。建平帝坐在上首處,仿若未覺。陳皇后站在一旁,笑意盈盈,道:「皇貴妃呢,還不讓把小十六抱上來,別耽誤了吉時。」
鳳笙其實並不太懂女人們之間鬥心眼,她只是本能覺得陳皇后這句話有點怪怪的,再去看麗皇貴妃。她氣色極好,瞧著比前陣子又豐腴了些,面色紅潤,明明和陳皇后沒差幾歲,卻比之要小了一輩的感覺。
十六皇子被抱了上來。
今天他是小壽星,打扮得十分喜氣,穿了一身大紅色。他吃得很胖,肉嘟嘟的,鳳笙也不過一陣子沒見到他,又比以前胖了很多。
倒是十分可愛,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圓胖的臉蛋,小手小胳膊小腿兒都肉乎乎的,見著麗皇貴妃就伸手要抱,嘴裡咕咕噥噥也不知在說什麼,奶音聽得人心都要化了。
麗皇貴妃接過他,手臂當即往下沉了下,建平帝看了福祿一眼,福祿忙走上前道:「哪能讓娘娘抱,還是奴婢來吧,十六皇子老奴抱你好不好?」
他笑著去逗小十六,小十六倒是不認人的性子,伸手就想去抓福祿的帽子。小手上去一下就扯歪了,還把頭髮扯掉了幾縷,看福祿那狼狽的樣兒,及小十六拍著手嘎嘎大笑,所有人都笑了。
一番折騰後,小十六被放在殿中的長桌上。
桌上放了許多物什,都是用來抓周用的,建平帝的玉佩也在其中。小十六見到那麼多小玩意,就想衝過去抓,被奶娘抱著,哄了會兒,讓他去挑個喜歡的,也不知他聽沒聽明白,這胖孩子就爬過去了。
只見他抓起這個看看,抓起那個摸摸,好像都不喜歡,便隨手丟在一旁。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正確的是放在建平帝那枚玉佩上。
沒人希望他會抓到,更希望他能被撥浪鼓之類的玩具吸引走,這樣說不定就能讓麗皇貴妃在人前落一次面子。這次陳皇后送上的一個翡翠馬,還有撥浪鼓,小彈弓什麼的,據說是大皇子小時候的玩具。
這些東西陳皇后珍藏了幾十年,足以見得其看重,所以這種時候拿上來,也算不得怠慢。可出於本心,父母們都希望孩子長大後聰明伶俐,最好文武雙全,如果小十六真抓到的是這種小玩意,會被人嗤笑,畢竟抓周試兒,這句話不是說說。
小十六終於抓到了那個彈弓,拿在手裡扯了扯,若是換做一般孩童,這算是結束了,可有之前小十六的喜新厭舊,幾位主子沒說話,誰都不敢說,只能繼續看著。
果然小十六的興趣過去的很快,他扔掉了那個彈弓。
到此,連鳳笙也忍不住鬆了口氣。
再往後都是些擁有好的寓意的東西,例如筆墨紙硯,印章、刀劍之類的,不管小十六抓到什麼,至少不會鬧出笑話,鳳笙也就沒那麼緊繃神經了,也因此當小十六抓到擺在最後的玉佩,她甚至並不詫異。
抓周禮結束後,所有人都散了。
建平帝還有摺子要看,並沒有多留,吳王說兄弟們難得碰在一處,喊著去喝酒。魏王跟著他們去了。
陳皇后說在坤寧宮擺了宴,說就當給小十六慶生,當著人面說的,麗皇貴妃也不好拒絕,只能應下,卻沒有隨陳皇后一同走,而是推說要換身衣裳,並拉著鳳笙一同。
鳳笙以為麗皇貴妃是有事要交代自己,誰知並沒有,麗皇貴妃進去換衣裳,她則留在外面喝茶。
正喝著,麗皇貴妃從裡面出來了。
「走吧。」
鳳笙當即放下茶盞,站了起來,跟在她身側。
「別緊張,就當去走個過場。」
鳳笙有點發窘,她其實沒緊張,但多少有點顧忌是真的。想當初她剛和魏王大婚,第二天陳皇后就弄個有毒的髮簪,以前也就算了,現在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宮裡的陰私防不勝防,就怕著了道,再加上陳皇后今日確實有點不正常,不怪鳳笙會多想。
「你是不是在想她變化很大,必定有妖怪?」
鳳笙也沒遮掩,點點頭。
麗皇貴妃喟嘆了一口,道:「女人的韌性極強,當她認清現實,就會盡一切可能抓住對自己有利的東西,你看她無事獻殷勤,其實不過是在人前彰顯自己的身份和存在感。在宮裡就是這樣,這裡太大,人也太多,失去了存在就相當於失了寵,而失了寵的女人在宮裡,連條狗都不如。」
鳳笙不知道說什麼,半晌才擠了一句:「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見她啞口無言,麗皇貴妃輕笑了一聲,道:「不理她,隨便她怎樣。」
鳳笙不懂宮裡的女人是怎樣生存,但看麗皇貴妃這樣,倒是頗有一種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意味。這是一種底氣,頓時不擔心了。
「你有孕的事,陛下知道。放心,她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怎麼樣。」臨進坤寧宮前,麗皇貴妃對鳳笙說。
鳳笙其實也懂這個道理,只是陳皇后在她大婚次日送毒簪的行舉,在她來看頗為瘋魔,她不怕心機深沉,就怕不按牌理出牌。不過麗皇貴妃與皇后是老對手,既然她這麼說了,她就沒什麼好擔心了。
這邊在坤寧宮用罷宴,那邊魏王也散場了。
鳳笙就沒和麗皇貴妃回咸福宮,直接和魏王出宮了。
魏王喝了酒,滿身的酒氣,鳳笙有了身子後,對著氣味敏感,他往上黏,她受不了那味兒就去推他。可能魏王也真是喝多了,被她推得撞在車壁上,這下鳳笙頓時傻眼了。
「我不是故意的。」
魏王看了她一眼:「你嫌棄本王。」
鳳笙有點窘,實在沒辦法了,指指肚子:「不是我嫌,是他嫌。」
這藉口太牛,連魏王都無言以對,總不能和還沒出生的孩子計較,只能瞥她一眼算了。鳳笙也知道自己過分了,忙給他端茶倒水,服侍著魏王大老爺喝了盞茶,這茬算是過了。
魏王問起他離開後的事,鳳笙大致說了說,又說了皇貴妃跟她說的那些話。魏王也沒吱聲,目光暗沉。過了會兒,才道:「都不是省油的燈。」
鳳笙想了想,道:「我看皇后那樣,母妃她……」
魏王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裡揉了揉:「別擔心,母妃與她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只是以前母妃總是避讓,現在母妃不避讓了,她也不能拿母妃如何。再說,到了她們這種程度,過得安穩與否很大程度上和各自的兒子掛鉤,只要大哥不消停,只要她還想惦記著太子之位,父皇就一定會壓著她。」
邁出後宮爭鬥涉及到朝堂,鳳笙很容易就能理解了,建平帝不想再立太子,如果中宮一系還是不死心,就必然相衝。那麼魏王呢,如果魏王對太子之位有意圖,建平帝又會怎麼做?鳳笙覺得自己突然洞悉了什麼,難道說建平帝扶起皇貴妃,是為了壓住皇后?
這麼一想,再去想麗皇貴妃眉眼間不自覺的笑,她突然感覺有點冷。
這種潛意識的想法,鳳笙並沒有和魏王說,也許魏王明白,所以才見怪不怪,只有她才會大驚小怪。
等出了頭三個月,又找了王太醫來請脈,確定坐馬車不會影響胎兒,鳳笙終於可以解禁了。
即是如此,魏王也不許她每天都往書院跑,隔幾天才能去一次。
現如今書院裡一切都進入正軌,之前小樓里出了位狀元,給書院帶來了極大的人氣,又聽聞這裡的講書竟是翰林院的翰林們,一時間前來求學者無數。
每場春闈之後,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有考中的,同樣也有沒考中的。沒考中的一般都會回鄉,還有些家中富裕不想回鄉多跑路的,一般都會在京中擇一處清淨的地方住下來,悉心鑽研學問,以求來日再考。
出於小樓之前出了個狀元,為了沾沾喜氣,有許多不願回鄉的士子結伴前來求宿。因著之前書院准許借宿,是為了方便來趕考的士子們,大考之後是否還如此,書院這邊也沒有章程。
當時鳳笙剛有孕,多日不來書院,管謙又做不了主,只能拖著。誰曾想這些士子在書院裡待了幾日,覺得這裡風氣自由,倒願意留下求學,只為了那每十日一次的講學。
須知能達到講學地位的,無不是在經學上頗有鑽研和建樹的。這還要歸咎於當初魏王出面求了建平帝,讓翰林院的翰林們來此講書。
男子館收入的學生,最低也是秀才起步,能考中秀才的,說明基礎已經打得牢固,欠缺的不過是做文章的火候。而要想文章做得好,這裡面的學問太多,同窗之間互相探討,多尋尋名師點化,這都是在科舉之路上晉升的途徑,而晉江書院無疑是給了大家這個途徑。
每十日一次的講學,不光是大儒們來講,也可是學生們之間互相探討,漸漸已經形成了一種風氣,雖是這種風氣不過是小範圍的,卻也已經形成了書院獨有的學風。
鳳笙這次解禁後第一次來書院,剛好逢上講學。
就見那竹林之中,石台上坐著一人,散落在四處的都是穿著學子衫的學生們,或是手中拿著書卷,或是用書箱充當桌案急筆狂書,都聽得十分認真。一旁是穿莊而過的小河,因在書院中匯集成池,水色青碧,又稱碧水池。
水聲汩汩,鳥雀聲清脆,仿若一處世外桃源。
這地方是當初鳳笙布置的,所謂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所以書院裡種的最多的就是竹子。
此時鳳笙穿了一身男裝,站在林中往那處看去,突然覺得這地方布置得極好。
「王妃,您怎麼來了?」
鳳笙轉頭做了個噓的手勢,與來人一同出了竹林,行走過程之中,來人十分緊張她,似乎生怕她摔了。
正是副山長管謙。
「我來看看。」直到走出這裡,鳳笙才道。
「可是您——」管謙目光只往鳳笙肚子上看,又覺得這樣太失禮,左顧右盼目光閃爍。
「行了,我去女子館看看,你忙。」
說完,鳳笙大袖一擺洒然而去,管謙望著她的背影直冒冷汗。
鳳笙的瀟灑之態只持續了拐個彎的功夫,因為魏王正站拐角的樹下等她。
「本王說句話的功夫,你就沒影了,看來你身邊還是不能缺人。」
「我就是去那林子裡看看。」說話的同時,鳳笙還在想若是哪日女子館有此盛景,也不枉她費心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