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武老大冤得很,回府後專心陪伴金蓮安胎,王家之事全是西門大官人一手操辦。
換句話說,半年前,王家的浪蕩子還敢在他面前囂張,半年後,武老大對王家這等小角色根本不屑一顧,連親自出手都懶得,西門慶就能讓他王家栽個大跟頭。
話說西門慶對當初王家少爺企圖贖買秀紅以示羞辱之事耿耿於懷,加之武老大近期的麻煩讓他心中憋火,王家竟還敢跳出來,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再者,武府家將傷亡慘重,又無法觸及蔡京,大家滿腹怨氣,於是推波助瀾,西門慶對付王家時,眾人更是添了一把火。
眾人添柴,火焰熊熊,周侗、盧俊義、武松以及梁山好漢們,江湖關係錯綜複雜,齊心協力一呼,東平府上無人敢與他們抗衡。
這是武府上下的一次集體爆發,當然,武老大和童英除外。
即便如此,被刺史大人拋棄的王家,立刻便被壓得抬不起頭來。
王家覆滅,耗時半月左右,武老大也大致安撫了金蓮。
夫妻之情需不斷灌溉,如此方能長久。
家務事料理得差不多,武老大便要對付敵人了。
比如,那位封了武氏作坊的刺史大人。
還有,蔡府一次次派遣刺客,也該還以顏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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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誘之以利
武老大苦思對策,與刺史大人較量的突破口就在眼前,畢竟武氏作坊已被封。
但也有問題。
當初作坊被封,因刺客潛入引發混戰,刺史大人派人取證,這裡找不到可供利用之處。
況且,西門大官人派人在作坊門口守衛,刺史大人的人根本進不去,武大也無法借題發揮。
不過,智者自有妙計。
武老大思慮良久,備下厚禮,前往拜訪縣令大人。
現在的武老大,身份不同以往,不說其他,光他那七品武騎尉的官階,就與縣令大人平級。
縣令大人親自到門口迎接武老大,「武大官人真是稀客,怎麼想起我這把老骨頭了?您平時可是很少……?」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但武老大聽懂了,縣令大人嫌自己來得太少,抱怨自己似乎有些勢利眼。
武老大苦笑一聲,故作無奈地說:「縣令大人,您清楚,我只想在這亂世求生存,掙點銀子混口飯吃,沒料到麻煩接踵而至,怕給您添堵,自然就來得少了。」
與朝廷官員打交道,要學會機鋒,話不能說得太直,免得惹人反感,也不能雲遮霧罩,以免讓人多想。
武大之意很簡單,刺史大人看不起他,汴京蔡府也對他不滿,他不想給縣令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這次不敢貿然登門。
別小看了區區七品縣令,能在武老大翻雲覆雨的陽穀縣屹立不倒,既不得罪上司,也不得罪武大,這人精明圓滑。
果然,縣令大人立刻明白武大的意思,哈哈大笑,眼中適時流露出佩服的神色,說:「武大官人愈挫愈勇,年輕有為,日後必非池中之物,小小的陽穀縣怕是留不住您啊。快請進府詳談,今年的新茶,請武大官人品嘗。」
縣令大人的府邸並不奢華,簡樸得很,家具都是些破舊的老物件。
這才是為官之道啊,武老大心知肚明,這老頭從自己手上拿的銀子能買好幾座院子,但他藏著銀子,不露富。
僕人上茶後,識趣地全部退出,給縣令大人和武老大留下足夠的私密空間交談。
「武大官人,請。」
武老大不懂品茶,但裝模作樣還是會的,淺嘗一口,稱讚道:「好茶。」
縣令大人是茶藝高手,自然看出武大不懂茶,但他並未揭穿,只是呵呵笑道:
「武大官人喜歡就好。」
武老大心知肚明,對這種官場老狐狸,若不直截了當,縣令大人是不會回應的,所以他也不兜圈子,直奔主題,問:
「縣令大人,今年陽穀縣的賦稅如何啊?」
縣令大人一凜,雙眼微眯,「尚可。」
老狐狸畢竟是老狐狸,死活不上鉤,武老大只能更直接地說:「我武家可沒少為您出力……」
縣令大人苦笑。
話說到這份上,聰明人都明白,縣令大人已知道武老大的來意。
但他確實不想插手此事,於是極其難得地對武老大說實話:
「武大官人,您與刺史大人的恩怨,本官實在不想插手,也不敢插手,您就放過我這把老骨頭吧。」
能當上一州刺史,豈是泛泛之輩?縣令大人的確不敢管。
但武老大既然來了,自然做了充分準備。
「縣令大人在陽穀縣任職多年了吧?難道,您不想再往上爬爬?」
縣令大人下意識地看了武老大一眼。
升官誰不想?但這年頭,升官並不容易。
「武大官人,您究竟意欲何為,不妨直言?」
武老大端起茶杯淺嘗一口,緩緩道:「我知道縣令大人是茶藝高手,人亦如茶,需慢慢品味方知其香氣是否適合自己。武某自入住陽穀縣,一直承蒙您的照顧,我個人認為,以您的能力,留在縣令這個位置上,屈才了。」
縣令大人沉默良久,未作回應。
武老大又淡淡說道:「在下雖不懂茶藝,但也明白泡一壺好茶,對水質、茶具要求極高,猶如為官之道,要學會站隊,且要站對隊,選錯不僅終身無緣升官發財,恐怕隨時會有生命之憂,您覺得呢?」
「器具選定,煮茶之法更是精妙,需燙壺溫杯,又有高沖低泡之別,概而言之,可歸為備、洗、取、沏、端、飲、斟、清八字,武某所言可有不妥?」
縣令微眯雙眼,說道:「武大官人竟也是品茶之人,真是意料之外。」
武大心中暗自苦笑,難道他會告訴別人,他前世家裡開的便是茶館,不然如何指點王婆那老婦經營茶肆?口中卻道:
「燙壺溫杯,正如大人需做些出彩的鋪墊,準備充分,升遷之路自是坦蕩。武某不妨直言,童家在我工坊中持有份額。若縣令大人能助我一臂之力,童家必會心領神會。」
縣令沉思良久,問:「武大官人以才智,解除工坊封禁應易如反掌,何需扯上本官?」
武大搖頭:「武某畢竟非官場中人,若擅自行動,恐有違規矩,諸多不便。」
縣令早已猜到武大的來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官場亦如此。武大在陽穀引發風波,他作為縣令,必須抉擇,否則兩面不討好。
「本官出手,武大官人可保我無虞?」
武大微微點頭:「自然。」
兩人相視一笑,達成默契。
「武大官人之工坊遭禁,陽穀稅收大受影響,明日便有人往刺史府喊冤!」
其實武大不必親自與縣令周旋,工坊封閉後,陽穀百姓大多重回農耕生活。以武家在陽穀的影響力,只需稍加引導,百姓自會向縣衙訴苦。那時,縣令別無選擇,只能拿出應對之策。
然而,武大並非那種不擇手段之人,不願昧著良心利用陽穀淳樸的鄉親。一番權衡利弊後,他未久留,徑直出城,來到童英的軍營。
一來,他需先告知童英,並請其提供蔡氏信息;二來,他要繼續特訓,提升武藝。
那次密林遇襲,武大深感無力。若有所防身之術,不說斬敵於馬下,至少不會讓張良犧牲才得以脫險。他不敢奢望成為盧俊義那樣的武林高手,只想學得一技傍身,足矣。
與童英密談後,武大來到練兵場,不料遇見了丁卯。丁卯手腳皆有枷鎖,形如行屍,對一切漠不關心。兩名負責看守他的士兵看到武大,走來低聲解釋:
「前幾天,他執意要出來走走,小人如實稟報,不知童帥如何考慮,竟真讓他出了囚室。」
武大點頭,不顧士兵阻攔,走到丁卯身邊,說:「上次之事,多謝了。」
丁卯木訥地瞥了武大一眼,緩緩道:「蔡氏父子如何了?」
武大叫人拿來兩壺酒,遞給他一壺,坐在地上:「依舊,你提供的線索還不足以扳倒蔡家。」
丁卯沉默。片刻後,他問:「這次又要我做何事?」
武大拍了拍地面:「我不喜歡仰頭與人交談,坐下。」
丁卯微愣,喝了口酒,坐定。
「別以為所有人都利用你,我此行是來習武,不是專程找你。」
丁卯顯然不習慣這種對話,愣了許久,無言以對,只悶聲喝酒。
他從不知父母是誰,自出生就被當作死士培養,一生信條便是忠於蔡京,後來受命於蔡{。上次招供,其實已背叛了蔡家。堅守數十年的信念轟然倒塌,本以為會痛苦,卻不覺有何感覺,與從小接受的訓練理念截然相反。
冷靜下來,他不知為何活著,但他清楚不想死,因為曾多次試圖自殺,自第一次被人阻止後,後續幾次他都狠不下心來。
人都是這樣,死士也不例外。或許起初不畏死,但嘗過死亡滋味又被攔下,就再也不會想去死了。
「你覺得這些士兵如何?」武大忽然問。
丁卯抬起眼皮,掃視訓練中的士兵,面無表情地說:「一般。」
身旁的士兵氣得鼻子都歪了,心想你一囚犯,口氣不小。
「哦?」
武大笑眯眯地問:「說來聽聽,何以『一般』?」
丁卯沉默半晌:「我沒上過戰場。」
「沒上過戰場竟敢妄加評論?真是貽笑大方!」一尉官湊來向武大道了聲禮,隨即黑著臉對丁卯斥責:「這些兒郎將來要為國殺敵,你區區囚犯,莫胡言亂語。」
雖說大宋識文斷字的武將不少,但這尉官能如此直言已屬難得,想必是童家心腹。武大看了他一眼,對丁卯說:「無妨,你說下去。」
丁卯搖頭:「無可比較。他們在戰場上如何我不清楚,但若在此地一對一,我能殺死他們二十個。若讓我放手……」
尉官面色極差:「放手又能怎樣?」
丁卯淡然道:「三日內,屠殺整個練兵場。」
尉官怒不可遏,正欲發作,武大伸手制止,問:「用毒?」
丁卯看武大一眼,意思顯而易見,他不屑於用毒。
武大沉吟片刻,起身去找林沖。
今日練兵者是林沖,武松則鎮守武府。盧俊義與梁山好漢雖在武大危難時出手相助,但他們並非武大的附庸,參加了低調的拜師禮後,紛紛離陽穀而去。唯獨花榮留下,不知何故。
「師兄,幫我挑二十名勇猛的士兵,不,麻煩挑二十名未及弱冠的孩子。」
林沖八字眉微皺,看著丁卯。他早注意到武大與丁卯私下交談,但並未過問。
不久,二十名十二三歲的黑黝少年站在武大面前…… 他們皆為孤兒,幸得武大收留,供他們衣食,更送入此地習武強身,研習兵法。武大領著他們來到丁卯面前,道:「就託付給你了,三日之後,我要他們與猛士交手,你若勝出,往後……嗯,也算給你找個差事。」
武大方才聽丁卯言明,能在正面對決中獨自斬殺二十名猛士,而非僅僅制勝,加之丁卯曾在武府顯露神威,武大不願親身試其殺人手段,故此設此計策。然而,丁卯畢竟曾殺武府家將,武大豈能因他藝高膽大,任其在軍營中閒逛,又怕他胡思亂想惹出亂子,於是找些事務讓他忙碌。
丁卯目光一亮,旋即恢復平靜,「你不擔心我會……?」
武大朗聲笑道:「丁卯,你太高估自己了,這裡是陽穀,我的地盤!」
武府殺手營的第一批成員,由此誕生。
按常理,武大高調歸鄉,拜師儀式理應大肆操辦,讓江湖豪傑共睹,但周侗卻拒絕,僅讓武大行禮敬茶,便算完事。
周侗近來繁忙,具體何事卻不與武大詳述,武大不便多問,只隱約感到似乎與君山會有關。既然他無暇,盧俊義又離開,教授武大武藝的便成了豹子頭林沖。
林沖擅長槍棒,也是周侗親傳弟子,自然通曉鷹爪翻子拳,雖非精通,教導武大這樣的新手綽綽有餘。初夏已至,天熱氣躁,武大在練武場上汗如雨下,苦練翻子拳第一式「當頭炮」。武大資質平平,但勤能補拙,尤其這一招上次救了他一命,令他得心應手,於是狠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