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如織,被俘者竟達八百餘之眾,縱然解除武裝,戒備亦不可鬆懈,加之武府傷員繁多,是以武大一行行進緩慢,宛如蝸牛爬行。
按童英之意,欲即刻調動兵馬,因俘虜中確有不少山賊匪徒,贖金之事既已妥善解決,於情於理皆無不妥。然而,武大沉思良久,終是婉拒。
昔日與童府結緣,實乃武大在困境重重下無奈之選。初至異世,武大遭鹽鐵司查封鹽坊,受審訊之苦,後童英馬蹄踏入,自此武大被貼上童府標籤,命運糾葛。
武大原本亦可求助於蔡京之子蔡九,卻恐淪為蔡派棋子。他之所以擇童府而非蔡府,一則童府握有實權,武力強悍;二則武大自幼對沙場軍人懷有天然親近,總覺童貫這般武人較之蔡京之流更為直率易處。
然世事難料,武大始覺自身錯判。
武大慧眼如炬,童英隨行三道口,蔡京心腹定然密切注視此間一舉一動。況且蔡京此次調遣由東郭太尋掌控之濮陽駐軍,武大不信童府會全然無知,卻未事先示警,令武大率二百餘人直闖蔡府布下的羅網。
更甚者,武大素來自信滿滿,乃因除盧俊義外,料定童府援軍暗中待命,隨時準備營救童英。直至末了,童府兵馬仍未現身,此事頗為耐人尋味。
即便退一步論,即便此次童府並無與蔡京共謀置武大於死地之心,其背後動機亦非純粹,似是在觀望著,坐視事態發展,以圖漁翁之利。
循此思路,真相昭然若揭。
武大之死對童府有何益處?答案顯而易見!
自武大呈上製鹽秘法及鍛體之法,童府便密切關注其一舉一動,陽穀城之變革、工坊擴張、四海鏢局建立、三蘇後人私塾等,無一能逃過童貫之眼。
童英與武大交厚,又領兵駐紮陽穀城周邊,武大一旦隕落,童府便能近水樓台先得月,接手武大一切基業。
正因洞悉童貫此等算計,故而童英雖仗義援手,武大依然拒絕了其調兵請求,私交歸私交,童英尚非童府掌舵人,武大不得不對童府存有戒心,以免陰溝翻船。
歸程美好,傷病滿營,眾人之心難免沉重。
途經范縣,武大遣人重金禮聘城中醫者,李師師一人實難周全。
醫者初至,猶疑不定,幸而武大許以重酬,加之童英令牌在手,旋即各司其職,精心照料傷員。
戰友隕落過多,世人眼中或為大捷,武府之主卻視之為慘勝。武大不容許護院因傷重未及救治而亡。
荒郊野宿一夜,通宵未眠的醫者揣著沉甸甸的銀兩,心滿意足而去,武大一行再次啟程。
逼近東平府邊界,身後驀然響起急促沉重的馬蹄聲。
"戒備!"
武大眉頭緊鎖,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蔡府兵馬已擒,難道還有後招?
不久,約百騎現於視野,未著甲冑,服飾頗似府兵。
領頭者,乃一位趾高氣昂、滿臉傲色的俊美公子,膚白如雪,顯然養尊處優。
若非左頰一顆顯著黑痣,倒有幾分小白臉之姿。
公子手持摺扇,"唰"地展開,笑吟吟言道:"在下濮陽郡宋子航,敢問童英童公子何在?"
武大心稍寬,來者非敵。望向童英,卻見童英雙手一攤,作不識狀。
既指名道姓,童英只得朗聲回應:
"我便是童英,閣下又是何人?"
宋子航一愣,似有惱色,未料童英竟不識其人。
論及宋子航,在濮陽郡可謂無人不曉。
身為郡守長子,無意仕途,無意武藝,卻獨好輕功,練得一身好身手,來去無蹤,江湖人稱"鬼影宋"。
此公子生性好色,以郡守之子身份,確有吸引無數佳人投懷送抱之資本,兩情相悅,旁人自無話可說。
然,此僅是其一面。宋公子有一癖好,厭倦主動投懷者,偏愛夜半潛入女子閨房,扮演採花大盜,事後又拒不承認,更無意迎娶,僅偶爾回味往昔,行那偷香竊玉之舉。
濮陽商賈、民女多受其害,痛恨不已,卻又敢怒不敢言。曾有受害者前往衙門告狀,非但未懲治宋公子,反遭毒打,鋃鐺入獄。
宋公子因此愈發狂妄,愈發囂張,乃至光天化日之下,於人夫面前行那苟且之事,惡名遠播濮陽。
童英侍衛低語幾句,童英眉頭微蹙,略一點頭,淡漠問道:"原來是宋公子,不知所為何來?"
宋子航嘴角微揚,調侃道:"聽聞有一群不知死活的賊子劫持了蔡太師之子,特來相救。為免誤傷童公子,請讓路。"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微妙起來……